闻冬序:......
“这么暖和呢!”沈灼摸了摸皮革铺的炕面,“都烫手!”
闻冬序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沉默着看兴致勃勃的沈灼。
沈灼确实是第一次在这么破旧连门牌都没有的小店里,在热得烫屁股的炕上吃饭,估计吃完饭屁股也熟了。
小姑娘跟着一个秃头老头端来两碗面,闻冬序又去厨房端了一盆烩菜。
沈灼看着装面的搪瓷碗,碗口比他脸还大,两大块带肉的猪骨卧在面上,色泽鲜亮诱人,旁边还码了一圈切成片的香肠。
热气扑脸,刚吃的烤地瓜烤玉米这会估计已经消化完了,沈感觉自己的胃在嗷嗷待哺。
迫不及待先咬了口肉,肉香四溢香而不腻,面条劲道,汤头醇厚,比他之前在什么拉面店吃过的要好吃一万倍。
“小序这个朋友看着眼生呢。”老头扯过炕边的烟匣子边给自己卷烟,边跟闻冬序唠家常。
“是的张爷爷,他刚转学过来的。叫沈灼。”闻冬序把碗里慢慢喝了口汤。
“我叫沈灼,爷爷好。”沈灼规规矩矩打招呼。
“好,好,小序的朋友都尊啊,长得真俊尊。”老头仔细打量了下沈灼,口音让沈灼一时没明白过来了老头说的什么。
“俊,夸你帅呢。”闻冬序把烩菜往沈灼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
“谢谢爷爷。”沈灼笑着说。
烩菜是酸菜、猪五花、金黄色丸子、小粒蛤蜊肉和虾米做的,沈灼加起一块红色的块状物问闻冬序,“这就是血肠吗?”
“是,你看看你能不能吃得惯。”闻冬序还在慢慢喝汤,“那个丸子是萝卜丸子,也挺好吃。”
老头抽完烟,领着小姑娘走了,“你们吃着,我后厨还有活。”
血肠的味道独特,沈灼吃第一口觉得还不太习惯,但第二口就吃出了香。口感比鸭血要粉糯、细腻,肠衣脆韧有嚼劲,让他又连着吃了好几口。
酸菜则是酸爽鲜香,炸过的丸子浸透浓郁的汤底,甚至让沈灼觉得比肉还好吃。
时间挺晚了,放学之后又是晕血又是打扫分担区又是打架又是卖糖葫芦,俩人都饿了,沈灼空落落的心因为这顿热乎乎的饭而变得充实。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家味儿这么重的饭菜了。
沈灼风卷残云般吃完面,闻冬序还在喝汤,猪骨面里的汤喝完了,他又把烩菜里的汤舀进碗里喝。
“你怎么不吃面。”沈灼嘴闲不下来,又夹了块丸子。
“饿过劲了有点吃不下,要缓缓。”闻冬序也夹了块丸子,“看你吃这么香,给我也看馋了。”
“那个七彩鹦鹉什么情况啊?上次露脚脖子的也是他们吧?”沈灼托着下巴琢磨。
可能是天冷把脑子也冻迟钝了,闻冬序足足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沈灼说的是七彩兵团,他笑得差点呛了,“可能是吧。”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冷的天都要出来堵人,这要是堵不到不是白挨冻了。”沈灼又夹了块丸子,“还露个脚腕,这要是冻坏了都不能报工伤。”
闻冬序彻底绷不住了,筷子上挑着的面都笑掉了。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闻冬序要了个袋子装了点剩菜,把钱压在了碗底下。
小姑娘和她爷爷一块出来送的,小姑娘恋恋不舍,一手抓闻冬序袖子一手抓沈灼袖子,“下次什么时候来呀?”
“我不是卖你们店了么,随时来。”沈灼说。
“下次来提前说,我包饺子,带着小灼来吃。”老头说。
“好的爷爷,我一定来。”沈灼比闻冬序答应得还痛快。
“我以为我白来了,一进屋黑黢黢的。”沈纪兰说。
沈灼掐灭烟,关上阳台的窗。“我以为你不来了呢,给你带了平安果。”
沈灼打开客厅灯,掏出来平安圣诞限定版平安果递给沈纪兰。
“嚯!搞这么精致。”沈纪兰一身酒气,蹬掉拖鞋,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打量这个平安果。
“我同学做的,你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沈灼看了眼脸喝得红扑扑的沈纪兰,“这是喝了多少啊。”
“小酌微醺,”沈纪兰啃了口苹果嘿嘿傻乐,“呦,你这同学手艺真不错,快赶上我了。”
小酌。那估计就是八两打底。
瞅着小姑傻乐这样,加二两。
开始说鬼话了,再加二两。
沈纪兰的手艺沈灼是知道的,分不清老抽和生抽,把白糖当盐用,明明炒糊了硬说美拉德反应......
沈纪兰吭哧吭哧啃掉了那个苹果,还嗦了嗦手指上了糖浆,也不知道洗没洗手。
沈灼叹了口气,再加二两。沈家祖传的洁癖不见了。
“桌,桌上有给你带的点心,”沈纪兰半阖着眼睛就快睡着,“我今天在你这将就一晚。”
行行行。
沈灼打量了下沈纪兰的脸,没化妆。他拿了条厚毯子盖在了沈纪兰身上。
洗了澡回了房间,沈灼关掉灯,觉得屋里憋闷得窒息。
这是他离开家后过的第一个平安夜。
可能是楼层太高,夜深人静的时候风挂过窗框就会非常响,沈灼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相册非常没有眼色地推荐了「去年今日」。
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一家三口的合照,沈灼眼睛刺痛,他飞快关掉手机,自欺欺人,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想想今天。
今天和闻冬序一起卖糖葫芦了,天气还是他不太能适应的冷,但吃到了好吃的面和好吃的家常菜。
沈灼翻了个身,又爬起来拉开窗帘,看见有雪花大片坠落。
来到这个城市的那天,好像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
凌晨四点,沈灼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还没怎么睡就已经醒了,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他打开手机,上面有妈妈发来的消息:
Merry Christmas!小灼,要听姑姑的话,妈妈爱你!
他点开周如云的朋友圈,果不其然又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妈妈左手黄毛老公右手黄毛儿子,正举着香槟坐在壁炉旁笑得开心。
你开心就好。
沈灼合上手机,眨巴眨巴眼睛,睡眠不足,眼睛有点不舒服。
起床,穿衣,叠被,铺平床单。
他简单洗漱推门出去的时候,沈纪兰在沙发上睡得乱七八糟,当枕头的抱枕飞到了茶几上,毯子耷拉了一大半在地上。
沈灼叹口气,过去把毯子揪起来给沈纪兰盖上,然后进了厨房娴熟地泡了碗泡面。
时间太早了,让兰兰女士多睡会吧,宿醉醒太早会头痛。
沈灼盛了一碗小米,对着厨房里崭新的电饭煲研究了半晌,又添了点水,毅然按下的煮粥键。
沈灼慢慢吞吞吃完泡面,外面天还是黑的,他留了张纸条,让沈纪兰醒来记得喝“圣诞爱心粥”。
转身进衣帽间换衣服,下楼跑步。衣帽间里装着旧物的纸箱还是没有收拾,一个摞一个地堆在角落。
沈灼下意识伸手去搬箱子,触碰到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算了,之后再收拾吧。
他穿上外套出门下楼,推开单元门的时候傻眼了,推一下居然没开。
拧着锁,沈灼又使劲推一下,门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外面是已经快淹没到小腿肚的积雪。
“天,这么厚的雪。”沈灼侧着身子挤了出去,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突然有些兴奋,整个人向雪地里扑去。
在雪地里像傻狗一样扑腾了一会,沈灼翻了个身望着天空。
北方冬天的夜晚格外漫长且寂静,这是沈灼来到北方后留下的第一印象。
时钟要响过八次才能隐约看到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天空高而远,总带着抹灰败的蓝调。
不知道是极低温的原因还是干燥,也可能是两者都有,空气的味道总如针刺般冷冽,沈灼来这里三天,鼻血就流了三次。
前两次因为流量小没怎么晕,只是恶心干呕了一阵,但昨天流太多直接晕了十几秒。
但肯定是给闻冬序吓着了,看着自己的眼神跟临终关怀一样,摸颈动脉的手抖得跟开了震动似的......
天还是黑色的,没有月亮,但周围很亮,雪地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躺久了甚至还有点温暖。
去年圣诞,沈纪杉送了沈灼和周如云一人一条他亲手做的羊绒围巾,围着也是这么温暖。
沈灼闭上眼睛。
“这不样碎觉。”带着浓重口音的苍老声音从头上传来。
沈灼一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这会天还没亮,他出门的时候还是映着月光的一片白茫茫,看到雪的兴奋让他根本没注意周围还有人。
是个矮小的白头发佝偻老太太,让雪淹了小半个身子,光剩个脑袋和后背在雪面上飘,手里还提着两张纸壳。
“我没睡觉,我就是——”沈灼想解释,但老太太好像根本没在听,自顾自念念叨叨地走过,“这天气在雪地里碎觉是会被冻死的。”
......沈灼沉默地看着老太太从他身边跋涉过去,要不是留下一串脚印,沈灼真以为自己起太早见鬼了。
这么大雪是肯定不能跑步了,但他不想回家。
这个时间段街上冷清得很,一个人都没有,沈灼深一脚浅一脚在雪里走,感觉整个人快要冻成冰棍了。
闻冬序是听见外面的狗叫声醒来的。
老妈昨晚夜班,还没回家。
闻冬序把自己从温热的被窝里拔出来,裹得严严实实地走进厨房,拿出来昨天打包的剩菜。
推门出去的时候被地上卷起来的雪沫子糊了一脸,糊得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下这么大雪。
闻冬序缩回屋里,翻了条围巾围在脑袋上,昨天给沈灼擦血那条因为怕沈灼看见又会晕,直接丢掉了。
推开大门的时候,看见胡叔家的小院门是开着的,一个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背对着大门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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