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就像一个月前她来到这里一样,这个夜晚,她又离开了这里。走的还是同一条路,穿过的还是同一片林子。
或许她离开了,这里才会平静,小白、小丝瓜和...灰师兄,他们再不会被外人所扰。
而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身后的篱笆小院静悄悄的,比往常每一个夜晚都要更安静。小丝瓜房间里的那一豆烛火早已经熄灭,不知道灰师兄是不是还守在小丝瓜的床边,或者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晚漫长的就像永远都不会过去一般,晚风悉悉簌簌在林子里穿过,抬头透过枝枝桠桠,依然能看见漫天的繁星,只是今时今日,再不复小天门那夜的心情。
她手指攥了攥,掌心里是灰师兄那日送她的石埙,这是她唯一能带走的一件东西。
灰师兄...
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还有小丝瓜,小白。
可是离开了这里,石小荞又能去哪呢?
真正是天大地大,却无一处容身之所。
石小荞走了有两个时辰,才彻底走出这片林子,回头看一看,林子深处一片浓黑,这样深的夜色,她怕是没有胆量再回头了。
她想起一个月前在这林子里遇到的中年猎人说过的话,这片山林之外,东南方山坳翻过去不到二十里,会有一个村子。既然眼下无处可去,不如向那边试着找一找猎人口中所说的村子,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在那里稍定几日,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吧。
石小荞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山里,天上虽有繁星相伴,心上却是一片孤寂与茫然。
手中石埙已被握出了温度,她又想起那夜他说着“风雅难附”时的模样与神情。
石小荞停下脚步,就地坐在一块半丈高的大石下面,双手捧着石埙在手里,按照灰师兄所说,把六个小孔用指肚堵严实,再把最上的缺孔凑到唇边。
“噗~噗~”,她不得吹奏的技法,终究又没有吹响,于是甚无奈地把石埙揣进了怀里,仰头看天,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就在这口气叹出之后,身后大石仿佛应和她一般,隐约也传出一声长叹。
石小荞大惊,站起来仔细地看了看那块石头,又伸手试探地拍了拍,身上的痴劲一时冒了出来,幽幽地望着那块大石说道:“你只是一块石头,竟也有忧愁的事吗?”
石后又一声长叹,回答她道:“安知草木金石皆无情?万物有灵,岂独人哉!只是不屑于分辨罢了。”
石小荞这才意识到石后居然有其他人在。
她迟疑着转到石后边去,只见一人倚石而坐,夜色中看不清他原本面目,只依稀分辨出此人白须白发,怕是年纪不小了。
石小荞有些奇怪这大半夜的,居然会有人和她一样,在这荒山野岭里闲逛。
她在此处,是因为无处可去。不知道此人在此处,又是因为何故?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开口询问道:“这更深露重的,老伯你怎会独自坐在这里?难道不怕这荒山野岭的会有豺狼野兽出没吗?”
那人仰天长叹道:“天欲亡我,引我至此迷局,生门难寻,惜命能奈何?豺狼、野兽又能奈何?不过是等死尔。”
石小荞把他这句话放在心里认真消化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此人定是迷路了”的结论,于是好心提醒道:“此处往东南方向行走,用不多时大概就会见到一个村子,我正是要去往那里,老伯若找不到路,不如同我一道?”
那人又道:“东南方非生门也。”
大半夜遇到如此神神叨叨的一个人,自己心绪本就不佳,又能拿什么宽慰这位自言等死的老先生呢?石小荞无奈地想了想,当下也就不甚在意的准备绕开他,继续向前走去,不防备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一物,那物件骨碌骨碌滚下了几步远,惹得方才还长吁短叹找不着生门的这位陡然撅起了屁股,连扑带爬地向那物件滚落的方向追去。
石小荞嘴中说着抱歉,快走两步赶在那人前面将那件物品捡在手里递过去。
那条狼狈的身影一顿,立马将物件接到自己手里,宝贝一般扯着袖子蹭了蹭,一屁股又坐回到了原地,而后再叹一口气,道:“残卷啊残卷,难道我终究要败在你身上吗?”
石小荞很是莫名,本想不作理会,可是走出几步之后,却终究停住,返回到那人身边,鬼使神差般张口问道:“老伯方才说东南方不是生门,那何处才是生门?”
这句话乍一问出来,石小荞自己都觉得甚是可笑,灰师兄好好的一个避世之所,都被她搅得一片狼藉,竟还有脸问何处是生门!
罢了罢了,生门不生门的,对于她来说,大概都是一个样子吧。
她没等他回答,转身又想离去,身后那人却已然开口长声说道:“姑娘的生门在何处,我猜不透,我的生门,却是只在这卷轴之内呐。”
。。。
火折子在黑暗中亮起来,石小荞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虽白须白发,然而面孔却并不很老,仿佛也就四十左右年纪。
就着火折子的一点微光,那人揭开手中卷轴的封扣,从里面仔细抽出一张纸摊开,那纸张很旧,上边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右边角还缺了一大半,似乎是被人为给撕掉了。
石小荞凑上去看了看,字迹潦草模糊,并不能看出什么,那人方才说这就是他的生门,却不知道又是何意。
他手指抚摩过纸面,嘴里喃喃自语:“风为蛇蟠,蛇吞天真,势欲围绕,性能屈伸。四季之中,与虎为邻......”,单这最后一句“四季之中,与虎为邻”便连续重复数遍,却并不往下念去,石小荞听得憋闷,就像唱一首熟悉的歌,每到高//潮时候便顿住一般,令人不自觉便心生焦躁,于是她顺口接了下去:“四季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因”,念完之后顿觉心口舒畅,因看此人面貌,并非像他的须发那般显老,那声“老伯”便不好再出口,却又不知道如何称呼合适,索性省了称呼,犹豫着继续开口问道:“这左右看都不过只是一张残纸,在一张残纸上找生门......”,她的声音一顿,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此人外貌和行迹都很古怪,别是说了半天,自己是在跟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说话吧?
果然,那人又无端沉默了下来,静坐片刻不发一言,半晌才陡然再开口,仰天大声道:“迷局已开,我的生门出现了,上天果真厚待我!”
石小荞被他这一惊一乍唬得猝不及防,直接向后跳开几大步。
他的声音隐约带着些兴奋的颤抖,再转头向着石小荞招手,激动说道:“姑娘眼力比我好,可否帮我看看这行字后半句写的是什么?”
石小荞犹豫着,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不该折返回来多这几句嘴,她瞧着那人手抚膝上黄旧纸张时的痴状愣了下神,又转而想到自己前路茫茫,即使多赶这几步路又能怎样呢?她终究是无奈叹出一口气。
她走过去屈膝半蹲下来,眼睛凑上前去仔细地去看那人手指戳着的一行字迹,辨识了半晌,终究也没看出那处到底写了些什么,便略感抱歉道:“这种字体古怪,我不大认得,实在分辨不清,况且现在天色昏暗,不如等天亮......”,石小荞后颈蓦然一疼,大脑瞬间空白一片,话未说完便一头向那纸上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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