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恶者即成无心之魔

石小荞做为一个吃瓜群众,听他二人一言一语聊得甚是酣畅,猛然间听到话题似乎转到了自己身上,先还不明所以,直到单谋那“涅槃”两个字出口,她无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待回过神来,听那二人仍旧说着什么。

吴巽道:“涅槃?你怎么知道此人可以?”

单谋道:“许多年前,上一个成事之人,也姓石。”

吴巽突然住了口,自进屋这许久,头一次拿正眼看了桌后的石小荞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可算过日子?何日可以?”

单谋答:“明日即可。”

吴巽再看了石小荞一眼:“长相倒清秀,只可惜…她姓石。”

吴巽不再多说什么,上前两步将还跪在地上的单谋扶起来,等单谋谢了恩,便转身走至门边,再一顿步,回身道:“虑远啊,你近日可是吃多了碎米?”

被吴巽陡然如此亲密的唤了自己的表字,单谋一愣,不解其意道:“这、主公之意…?”

吴巽单手推门,临出门说了句:“你同孤说了一大篇子车轱辘话,绕来绕去,重点只在两个字上,真是罗唆得很”,说着又抬起另一只手轻掩在自己的鼻梁处扇了扇,抱怨道:“这房间热得像蒸笼,又一股子汗臭味,待这一时熏得孤甚头疼。”

吴巽走后,单谋望着那扇门呆立良久,突然回头看向石小荞,眼神里隐约藏着一种深刻的悲悯。

石小荞心中一激灵,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想试探着问出口,单谋却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不一时,有两人抬木桶而入,桶里盛着大半桶水,水面上热气蒸腾。

那两人放下木桶出去,另有五六个婢女走进来,手里捧着擦身的布巾以及干净的衣衫,另有澡豆、熏香之类。

一女上前对石小荞说道:“单大人吩咐我等为姑娘沐浴洗身,请姑娘解衣入桶。”

石小荞坐在凳子上尚自疑惑,那单大人当真不叫她默“无机经”了?还莫名其妙让人伺候她洗澡?

她心里犯着嘀咕,左思右想,仍旧不解其意。他们口中所说“涅槃”究竟是何意?跟她到底又有些什么相干?

房间里点上熏香,又沐浴擦身,就连头发都被身后的小婢女用猪苓细致洗过又梳通。

这一番全套折腾下来,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等石小荞由着人搀扶着从浴桶里迈出来,仿佛全身少了一些斤两一般,无比松快。如果此时再上一盘火腿和时鲜水果解解暑和饿就更好了。

石小荞忍不住问身后一个婢女:“单大人为什么要你们过来伺候我洗澡?”

小婢女看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听她发问脸上一慌,回道:“我、我不清楚。”

石小荞无奈叹气,罢了,在人掌心里,要死要活也只能听人安排,即使问出来又能有何用?自己一个“穿”过来的废柴,一无智谋二无功夫三无钱财,不管人在哪,也简直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

四五个小婢女把屋子收拾妥当,浴桶等一切物事清理干净,便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看天色已是近黄昏时分,石小荞听门外甚安静,便脚步轻轻走到门口,刚一推门,外面两持刀护卫横出刀柄:“大人吩咐,你不可走出此门。”

石小荞又退回到屋里,走到桌边坐下,脑子里一句句琢磨着之前单谋他二人的对话--童谣、无机经、涅槃,这些跟自己到底又有些什么关联?

翻来覆去想了许久,终究不能弄明白这些古人的脑回路,索性彻底放弃了。

不过她到底也没有困惑多久。

当单谋再一次出现在房间里时,已经在他的脸上察不到任何迟疑之色,他一直迫切想要的“无机经”也仿佛被他自己淡忘了,只字不再提起。

他问石小荞:“你还有何憾事没有完成,或许我可以代劳。”

乍一听到他这句问话,让石小荞心里蓦地一抽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

不就是在明摆着对她说,她可以去死了吗?

古人做事倒仁慈,死之前还能让她洗个澡,走的干净。

石小荞扯动嘴角,妄想挤出一个潇洒又无所畏惧的笑,结果失败了。

她垂下头,沉默许久,才终于又积攒出一点力气,抬头问单谋道:“如果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若写得出“无机经”,是不是就可以…保住性命?”

单谋神色有些吃惊,随即又恢复如常,脸带嘲讽之色说道:“你以为“无机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若没遇到你,那确然是我最需要的。但遇到你,“无机经”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本无意做这件事,才给你机会,此前你若默出“无机经”,不过是为你自己争取一段时间。你们石隐村的人,命运即是如此,又怎能逃过天命?只是你比他们都幸运,他们已是死无葬身之所,而你,尚还可留住一条命罢了。”

石小荞一愣,可以留住一条命?

人生除生死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石小荞的贪生怕死之态俨然已全部挂在脸上,方才还挤不出一丝笑意来,此时倒真笑的一脸无所畏惧了。

哎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果不是一件要命的事儿,方才单谋说的那句话又是何意?故意吓唬她?

涅槃、涅槃,究竟什么才是涅槃?

她又在单谋脸上看到了那种近乎于悲悯的神态。

石小荞初初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索性直白地开口问道:“既然“无机经”不再那么重要,那你仍留我在此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单谋微闭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眼睛里的怜悯更甚!

他看向石小荞,沉默良久,而后突然开口问道:“石隐村将“无机经”藏了这么久,你可知那“无机经”的存在,到底有何用处?”

石小荞虽不解其意,但之前听单谋与吴巽交谈时曾说过的,便开口回答道:“能排兵布阵的,自然是一本兵书。既然是兵书,存在也只能是用于战争之中。”

单谋摇头,说道:“兵书的存在,非为战争,而是为不战。”

见石小荞脸露茫然之色,单谋又继续道:“你随我同行这一路之上,也曾见到过,当今乱世之中,人命轻贱如草,荒野之上,枯骨累累。在这样的世道之中,想要独善其身,当真是痴人说梦。既然怀揣利器,理应当使其有所用,斩荆棘除蒿草。若一味藏之匿之,却口口声声说仁道义,使世道荆棘丛生、寸步难行,岂非蠢毒太甚?!”

石小荞听明白了,他这是拐着弯骂石隐村的人又蠢又笨、不该把“无机经”藏起来。可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似乎猜到石小荞不会搭腔,眼神从她的脸上扫了过去,落在桌子一角的砚台上,片刻后便自顾自又再说道:“所幸这世上的利器除了“无机经”,还有另一样”,他的眼神如刀,陡然又落回石小荞身上,冷笑道:“石隐村的人一向自诩良善,可是许多年前,那个把涅槃术施在自己身上让一城百姓惨死的人,不正是你石隐村的人?!”

涅槃,又是涅槃。

这单谋说话还真是绕山绕海、就是总兜不到主题上,石小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什么才是涅槃?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单谋收了冷笑,脸上不再有一丝表情,语无波澜地说道:“隐微、分魂、涅槃,自古相传的秘术,至今为止已鲜有人了解。隐微之术,可将自身化形为飞禽走兽,或可凭空化出金木玉石,障人耳目;分魂之术,可将人三魂分离,一魂存于本体,与常人无异,另两魂可分体而养,亦可合体。若分之,一魂定生性痴愚,一魂必身体缓育迟发,长十几岁亦是几岁形状;而涅槃之术,是将人眼、耳、鼻、舌等五感七转识[ 佛教中的一个概念,借用,作者浅薄,不能深究。]一一封闭,再以烈焰焚身,是谓涅槃。善者成佛,恶者即成无心之魔,只是凡人皆有恶念,又怎会成佛?既然得不到“无机经”,就只能用人炼做利器,而你无疑是最合适之人。”

石小荞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单谋,顿觉此人当真是可怕至极,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会装了这么些颠三倒四又可怕异常的东西?

她的恐惧支配着她蓦然向后退去,离他越远越好。

谁知单谋突然倾身靠近,探手一把握在石小荞的手腕上:“我之所以同你费这许多口舌,就是为了让你得个明白。现在我就封了你的七转识。”

如果现在出卖灰师兄、说出“无机经”的所在,到底还来不来得及?

当然石小荞也只是将这个念头在脑袋中闪了一闪,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只是在一个思考的瞬间,她的舌根已然僵硬住。

她的眼前一花,单谋已然越过桌案,抬掌按在她发顶,用力将她身体按坐于地,自己也随即盘腿坐下,另一只手将拇指、无名指、小指屈起,只余食指和中指伸平,动作连贯地连点她周身关键穴道,嘴中还念念有词--“眼、耳、鼻、舌、身、意、末那,封!”

石小荞只觉着自己无丝毫反抗之力,很快她的眼耳鼻也俱被封住感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眼不能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单谋终于停止了动作,将已然昏迷过去的石小荞从地上托起,平放到桌案上,自己开门走出房间。

等石小荞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依然是空茫茫一片,她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自己又身在何处,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极了,这种静,令她感到无比惧怕又不安。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手指触到那个坚硬的物事,瞬间便又踏实下心来,还好,它还在。

她把那件物事掏出来握在手里,手指细细摩挲上面的材质和几处细孔,随后将指肚定在最上面的孔上,想象着那个灰衣衫的青年将它握在手里又凑到唇边的样子,恐惧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试探着将自己的唇凑上去,使劲地吹了几下,耳边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声。是了,自己的耳朵都已然听不见了,假使真的吹响,自己又怎能知道呢?

“灰师兄,小丝瓜,小白,遇见过你们真好。再见吧,小丝瓜、小白。再见吧...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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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师兄
连载中薇风凛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