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试探,在给她制造难题,在不动声色地将宋希文更深地拖入南家这个巨大而危险的漩涡中心,同时,也更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精准地膈应她,挑衅她。
如果她此刻再坚持拒绝,不仅会显得心虚,正中南綦下怀,更会引来父亲的不满和猜疑。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烦躁交织着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她惯常的冷静自持。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只是垂在身侧、掩于袖口下的指尖,微微蜷缩。
“父亲说的是。”
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是我考虑不周,只顾虑了礼数,忘了人情。我会通知希文,让她除夕晚上准时过来。”
南延脸上这才露出真正满意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家庭和睦工程:“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团团圆圆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走出那间压抑的董事长办公室,廊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南綦故意放缓脚步,与南絮并肩,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笑意加深,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看来妹妹对这位‘弟媳’,果然是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啊......这份‘长姐如母’的心意,真是......令人感动。”
南絮脚步未顿,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周身的气压却骤然降至冰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
她径直走向专属电梯,冰冷的梯门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
南綦停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冷漠的背影,嘴角的弧度缓缓拉大,浸满了计谋得逞的阴冷与玩味。
回到顶层属于自己的领域,巨大的办公室空旷而安静,窗外是金檀市璀璨却冰冷的繁华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她该如何对宋希文开口?
让她来自家吃这顿注定充满虚情假意、暗流汹涌的年夜饭?
让她面对父亲看似慈祥实则审视的目光?
让她忍受南綦那不怀好意、无处不在的窥探?
她几乎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个清澈敏感的女孩置身于那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中,会有多么的不自在、难堪,甚至......受伤。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点开宋希文的对话框,里面还停留着上次“晚安”的问候。
指尖悬停在输入框上方,那句“除夕晚上来家里吃顿饭”的邀请,却重逾千斤,怎么也按不下去,发送不出。
她烦躁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指尖用力揉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这种莫名的抗拒,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烦躁。
最终,她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公事化:“林薇,进来一下。”
或许,由林薇去传达这个“邀请”,以工作安排的名义,会显得更顺理成章一些,也能最大限度地......掩盖住她自己都理不清的那份私心与躁动。
次日午后,南絮暂离集团冗杂的事务,在林薇的陪同下,驱车前往位于市郊的半山别墅,验收这段时间的布置效果。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周遭的喧嚣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得的静谧。
冬日稀疏的阳光透过常青乔木的枝叶,在路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处别墅是南絮母亲林慕心生前颇喜欢的一处居所,环境清幽,视野开阔,可以远眺大半个金檀城。
只是母亲去世后,这里便一直空置着,只是定期有人打扫,难免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如今,按照南絮的吩咐,里里外外都已彻底翻新布置过。
负责项目的设计师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地引着二人入内。
“南总,林特助,所有工程都已按照您的要求完工,家具软装全部是定制的新品,环保标准最高,即刻入住也完全没有问题。安保系统也已全面升级,接入了集团最高级别的安防网络......”设计师一边引路,一边详细介绍着。
南絮沉默地走着,目光缓缓扫过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略显沉闷的色调已被替换成低饱和度的米灰、浅咖与雾蓝色,搭配着质感极佳的丝绒、羊毛与实木家具,既保留了原有的雅致格调,又注入了现代生活的舒适与温暖。巨大的落地窗擦得锃亮,将山间景色毫无保留地引入室内,光线充沛,通透敞亮。
书房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巨大的书桌对着窗外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景,适合处理公务;
客厅的沙发宽大柔软,地毯厚实温暖,壁炉里甚至贴心地点着了仿真火焰,跳跃着橙红的光晕;
甚至还有一个阳光充沛的玻璃花房,里面摆放着画架和舒适的休闲椅,显然是为“研读剧本”和“寻找灵感”准备的。
林薇细致地检查着各个房间,尤其是二楼主卧套房和相邻的另一间卧室。
两间卧室都带有独立的卫浴,视野极佳,装修风格一脉相承却又各具特色,主卧更沉稳大气,次卧则更显柔和温馨。
衣帽间里甚至提前放置了符合她们尺码的崭新家居服和拖鞋。
“都按您的意思布置好了,南总。”
林薇检查完毕,回到南絮身边,低声汇报,“距离影视城和公司都很方便,环境也足够安静私密,适合休息和工作。”
南絮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这个焕然一新、充满了生活气息却又绝对安全隐秘的空间,目光最后落在那两扇相邻的卧室门上,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这里,确实比剧组包的酒店或是宋希文自己那个公寓要安全得多,也......方便得多。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回程的路上,车内气氛安静。
南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除夕家宴的事,你联系陈璐,让她以公司协调艺人行程的名义通知宋希文。语气正式些,不必强调是家庭聚会,只说是董事长的意思,希望她出席即可。”
林薇从后视镜里看了南絮一眼,心中涩然。
老板这是既无法违背董事长的命令,又不愿亲自去面对宋希文可能产生的疑惑或抗拒,更不愿流露出过多个人情绪。
“好的,南总,我明白怎么处理。”林薇应下,心中却不禁为宋希文叹了口气。
这顿年夜饭,怕是没那么好吃。
另一边,刚刚结束一个杂志拍摄的宋希文,在保姆车上接到了陈璐打来的电话。
听到南氏董事长亲自邀请她参加南家除夕家宴的消息时,宋希文整个人都愣住了,握着手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电话那头的陈璐也只能公事公办地传达着意思,语气礼貌却无可奈何,强调这是董事长的美意,希望她能协调好时间。
挂断电话后,宋希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为难瞬间攫住了她。
除夕夜......她原本的愿望,是去医院陪着昏迷的母亲,哪怕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说话。
那是她仅存的、关于“家”和“团圆”的微弱念想。
可现在......
南家?那个深不见底的豪门?那个有着南延审视目光、南綦虚伪笑容、南繁尴尬态度的地方?还有......南絮。
她为什么会同意自己去?
难道在她看来,自己这个“未婚妻”的戏码,已经需要演到除夕家宴这种程度了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南絮的意思?
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去?
可是......她明明告诉过南絮,她的新年愿望是陪妈妈啊。
难道南絮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说,在南絮那样的人看来,迎合董事长的心思,远比满足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的心愿更重要?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失落悄然蔓延开来,像细密的针,扎在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难道之前那些若有似无的维护、那些深夜的交谈、那些看似默契的瞬间......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在她心里,自己终究只是一个需要听从安排、配合演出的合约对象吗?
车窗上映出她微微发白、带着困惑和失落的脸庞。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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