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予又被问懵了。
楚恒今天怎么老是提到卫语?
关他什么事?
她“哈?”了一声,有点一言难尽地看他,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呃,跟他是初一的时候,在教室里。”
楚恒身上的低气压简直像暴风雨来临。
“哪一年,几月几号。”他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吐出几个字,“记得吗。”
黄怀予挠挠头,“2012年9月1号。”
她能记得这个时间纯粹是因为这个时间段很特殊,因为那天是初中开学第一天啊!她和卫语是初中同班同学,第一次见面当然是9月1号了!
却没想到,这个精确的时间段一出来,楚恒眸光闪了闪,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嗯。记得很清楚。”
“……”黄怀予联系了一下刚刚两人所有的对话,终于感觉明白了什么,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楚老师,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1969?”
“不在。”
他目光落到她脸上,慢慢开口,话里明明慢条斯理,却让人觉得好像压抑着什么浓烈的情绪。
“就在这里。”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两人脚边那只欢快的狗。
“和它一起。”
她也跟着低头,看了小楚一会,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白线。
“啊!”
她猛然抬起头。
“你是那个怪裸?”
“什么?”楚恒轻微皱了一下眉,没听懂她突如其来的楚门话。
“……哈哈,没什么。”黄怀予把解释给咽了回去,这方言解释起来有点脏,实在是不适合被当事人知道。
她终于完完全全回忆起来了。
“怪不得呢……”
她盯着面前楚恒这双眼睛,喃喃道,“那天我就说怎么在楚门活了十七年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生,但是高三开学第一天就遇见了……我当时还觉得这一定预示着我当天运气很好。”
楚恒刚刚还沉沉的目光突然一愣。
“你那天一头金发,好像穿得也很帅,整个人很高冷的样子,蹲在墙边喂小楚吃火腿肠,超级帅的,那一幕像画一样。”
“……”楚恒目光垂下偏向一边,轻咳了一声。
“不仅长得帅,还很有爱心,特地去买了火腿肠喂狗。你当时还看了我一眼,很冷淡,但是那一眼特别好看,背后还有阳光照在你身上,像一个神仙下凡一样。”
楚恒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睫羽,耳根泛上一点红,咬牙道,“……嗯。知道了。”
黄怀予及时闭上了嘴,笑嘻嘻地看他。
“都是实话哟!”
楚恒抿紧了唇,抬眼盯着她眼里像狐狸一样狡黠的光,沉默不语。
早该想到的。
她这么聪明,人际关系处理得这么好,怎么会不知道别人最喜欢听什么话。
她演得逼真,情感真挚,谁也看不出来她的话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为了安抚对面的人快要生气之时的权宜之计。
楚恒低下头,叹口气。
算了。
小楚在他脚边兴奋地蹭来蹭去,尾巴摇摇晃晃,像是无知无觉,就算此时此刻两人谁都没有心思去管它,但是只要两人站在这里给它蹭腿,它就已经很兴奋了。
嗯。
小楚心甘情愿的。
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
“别蹭了!”
黄怀予蹲下身,摸摸狗头。
半晌,头顶传来那人的声音:
“它,为什么叫小楚。”
很平静,但是细听却能听出来一丝颤抖,和当事人掩饰得很好的暗暗期待。
——“因为它是楚门的狗呀!”
黄怀予笑着回答。
想问已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像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楚恒慢慢蹲下身,面前的女孩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摸狗,他却只是盯着她。
“我在楚门一中门口见到它的。它好可怜哦,当时被其他几只狗欺负,抢不到吃的,瘦瘦的。”
“但是很可爱,我不自觉就过去开始喂它了。”
“它一开始很抵触我,对我很有戒备心,连摸头都不愿意。但是后来我天天去喂它,它慢慢地就很依赖我,到现在连肚子都可以敞开让我摸了。”
“现在就会觉得,好像我真的变成了它的主人,它完完全全是我的。”
楚恒的目光一点点下移,最终落在了黄怀予正在摸小楚的手上。
五指纤细,手背血管不明显,一下一下,动作轻柔,温和地抚摸着。
“怎么啦,你觉得这名字不好吗?”黄怀予突然想到什么,“因为你的名字里也有楚?”
那只手随着主人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摸了半截却不动了,小楚哼哼唧唧,挺起鼻子去蹭黄怀予的手。
楚恒只觉得那只手像是也停在了他的心上,一下一下被刺着,难受得紧。
他盯着她的手,喉结滚了滚。
“没有。”
“很好。”
“就叫这个吧。”
……
“杯姐——”
后面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黄怀予站起身看过去,谷奕和苏琬远远地站在行政楼门口的楼梯上,谷玉女士和其他一堆主任书记都不见了,只剩他们两个人。
看来大人物已经走了,现在他们四个人终于可以一起去吃午饭了。
黄怀予看了一眼楚恒,想着午饭后的安排,“对了,你下午是不是要等谷奕一起出去玩?”
“可是他下午要上课,应该没空陪你。你如果一直呆在楚门的话,可以去找我小姨……”
楚恒直接打断,“我不是来找他的,也不是来找月姐的。”
黄怀予一怔,“那你今天来楚门……”
楚恒站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一字一字说:
“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什么意思?
他今天说了什么?
“外婆好,我叫楚恒,帝都人,是黄怀予的朋友。”
“我今天,是来楚门一中找黄怀予的。”
“那就送给你。”
“太阳花的花语,热烈勇敢,向往光明,还有……沉默的爱。”
……
她愣了,呆呆地看着他。
“还有一件事。”楚恒低头,看着身上的校服,手慢慢地抬起来,慢条斯理地脱了下来。
“我还没有把校服还回去。”
黄怀予依然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老年痴呆。
好几秒后才跳转到现在的情境,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校服,“哦。我帮你还。”
她脑子仿佛终于能转动了,说,“我等会就还给谷奕。”
“不是谷奕的。”
“不是谷奕的?”她重复,突然想到谷奕今天一整天身上都穿着校服。
如果谷奕身上的是他自己的校服,那手上这件是谁的?
她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校服两秒钟,“程朗的?”
楚恒不说话。
她又猜,“白度的?”
楚恒依然看着她。
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已读乱回,“杨天奇的?马辉的?周卫东的?”
“总不可能是我的?”
楚恒一下子看进她的眼睛里,漆黑的瞳孔里闪过愉悦的笑意。
“……”黄怀予站在原地,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圆,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
*
黄怀予最近总觉得,马辉怪怪的。
他自从觉得自己、苏琬和谷奕三个人之间搞三角恋之后,每次看见三个人走在一起都一副死鱼脸,到最后还会给谷奕飞几个眼刀过去。
但是现在……
黄怀予看着教室投影仪上的新座位安排。
她、苏琬和谷奕的名字居然又被排在了一起!
她抬头看着投影仪没动,周围已经响起刺耳的拖拉桌子的声音,下一秒谷奕那张帅得张扬的脸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还冲黄怀予抛了个媚眼,趾高气扬地搬着桌子,走进女生群体的围绕中,重重地放下了,心情无限好。
“一定是因为我这两次月考考得太好了!马辉终于被我感动了!才满足了我想要和你们一起坐回来的愿望!”
黄怀予和苏琬对视一眼。
教室讲台的小桌子上就放着新一期的《楚门日报》,开封极其显眼的标题就是“胜家酒店创始人谷玉女士回到家乡楚门,惊喜出席楚门一中高三百日誓师大会”,然后一张谷玉和周卫东握手的巨大照片。
……她想到这段时间以来马辉每次遇见她们三个人都显得越来越慈爱的面容。
“大傻。”
“怎么了?”
“没事。”黄怀予嘻嘻一笑,“就是想这样叫你一声。”
……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第二次八校联考结束。
黄怀予年级第十名。苏琬年级第十二名。谷奕年级第七十三名。
离高考越来越近,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平静的疯狂当中。
艺术生走了一大半,体育生的女朋友们纷纷远上一线城市参加考试,体育生更觉无聊,开始互相借阅《飞言情》《桃之夭夭》《花火》《爱格》,看得不亦乐乎。
谷奕塞着耳机走在寝室到教学楼的路上,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小笼包,一边昏昏沉沉地听英语听力。
苏琬低头在教室里做题,扔掉昨天刚刚换上的笔芯,埋在几十厘米高的书堆里短暂地闭了十秒钟的眼睛。
黄怀予蹲在一号楼天台,一个人哭着背历史,手机上刚刚挂断了和母亲的通话,通话最后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哽咽:“我也不想被骗十几万,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你别怪我,我只是想给你读大学攒点钱”。
林潇潇缩在帝都火车站门口五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房间里,谨慎地盯着锁不上的破旧门把手,书包里放着明天帝都电影学院的准考证。
李唯艺坐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夜晚周围漆黑一片,她转转酸痛的手腕,捏着画笔扶扶眼镜。
校园里高高的电线杆上挂着破旧的喇叭,里面传出胡北抑扬顿挫的声音。彼时正值嘻哈类综艺节目火爆之际,播音主持专业的艺术生一向紧跟潮流,每天都放着Jony J 的《不用去猜》:
我知道灯不会在任何时候为我开
是好是坏该不该
还没来的不想猜
有谁能真的看得清楚
哪里是归宿
要怎么组未来的拼图
先走好每一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诗句出自曹操《短歌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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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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