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宣似乎仅凭一眼便读懂了她的心声,眸里暗流涌动,“这位姑娘,我送你去其他地方可好?”
萧怀玉瞳孔一震,脑中顿时出现不合时宜的画面。
不怪她突然多想,他话语和音调听起来意味深长,且方才的画面还记忆犹新,实在令人无法不乱想。
萧怀玉摇摇头,正要开口向元冽求救,奈何他早已抱着妖艳美人步入云雾仙境之中,扬长而去。
即便此刻出声,恐怕他也已听不见了。
求助无门,敖宣一把攥着她的手腕拉了出去,触及女子泫然欲泣却警惕抗拒的眉眼,他张了张口哑然失声。
男子不由浅嗤一笑,目色平静,合扇轻拍她的脑门,“你这脑子在想些什么?我不过是把你叫出来,别坏了你家殿下的好事罢了。”
此言一出,萧怀玉稍稍安心一些。
敖宣眉宇渐蹙,不禁心生疑惑,“果真是个蠢笨的哑巴,不会说话还没长眼吗?一点眼力儿见都没有,你是怎么留在你家殿下身边伺候的?”
话音一落,他微垂眼眸视线下移,打量着仅仅到他肩头的女子。
一身墨色暗纹束腰抹胸长裙勾勒盈盈腰身,愈发衬得身高颈长,冰肌玉骨。
她锁骨衣襟处露出几分刺青轮廓,看形状应是一朵花,却不知是何品类?
双手交叠合握腹前,垂眉敛目时像极了端庄典仪的大家闺秀,婉约姝静,犹如腾云驾雾的神妃仙子。
思及此,敖宣不由多看几眼,越看越觉得此女出尘脱俗,姿容出众,不像那口中所谓的丫鬟。
一名简装小厮小步跑来,以手掩唇凑近男子耳边低语。
萧怀玉听不真切,敖宣淡淡移开眼神,“此处安静无人打扰,你就在这儿等你家殿下吧。”
说完此话,男子便大步流星离去,潇洒留下一个艳色背影。
萧怀玉忽然计从心起,元冽此时有要务在身,无暇顾及她,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立即转身朝敖宣相反的方向走去。
水上亭阁里,云雾缭绕,幽香迷漫,一副盛世乐宴。
闫弯弯跪坐于元冽身边,纤长**侧面交叠,于朦胧云纱下春光隐隐。
她再次捏起琉璃玉壶,斟满陈香烈酒,“殿下请。”
帷幔随风荡漾而起,不时轻轻扫过元冽深邃的眉眼,掩住了眸子里的晦暗变化。
他伸出两指推却闫弯弯的殷勤灌酒,直到她稍微退开些距离。
元冽淡淡掸了掸膝上的锦袍,似要抖落风尘脂粉,开门见山道:“夜色已深,敖公子想要什么?”
闫弯弯红唇微僵,瞬息停滞后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一杯一杯浊酒入喉。
敖宣不置可否地扬眉,遥遥朝他举起茶盏,“殿下不再饮一些吗?可是不合心意?”
元冽,“敖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爽快。”敖宣正襟危坐。
他一改方才的慵懒风情姿态,合上折扇后屏退阁中所有的奴仆侍婢。
顷刻间,待所有人鱼贯退去,此处瞬间就只剩下了相对而坐的两人。
星月微光,秋风寥寥拂过。
敖宣说:“长孙殿下,草民愿意全额出资赈灾银两,五十万两白银,但是有一个条件,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敖公子请说。”元冽伸手示意。
敖宣神色正经,“草民有意为皇室宗亲提供珍珠玉石,若殿下愿意为草民搭个桥牵个线,草民感激不尽。”
元冽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斟茶自饮,“想来敖公子应当知晓,成为皇商的条件十分苛刻且严格。”
“第一步,你的身份就注定你成不了皇商。”
自古以来,皇商多由朝廷享有品阶的重要官员担任,掌管攸关国家命脉的资源,例如钢铁、盐等等产业。
敖宣祖上虽然三代从商,可并无一人担任官职,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能在九翼城做首富且安然无恙,已是祖坟冒了青烟。
再肖想更高层次的地位,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了。
元冽说话十分直接了当,丝毫没有顾及别人颜面。
敖宣蓦然失笑,似乎并不在意他明里暗里透露的鄙夷与不屑,“殿下此言差矣,凡事不都有个先例吗?”
元冽冷冷抬眼,“敖公子,什么身份做什么身份该做的事,野心莫要太大。”
“这样看来,殿下是不愿意了?”
气氛骤然凝滞,静得落针可闻。
敖宣倏然放下嘴角,一脸平淡,顷刻间盈盈笑意了无踪影,“既然如此,那草民就只能另择贤木而栖了。”
“寒舍鄙陋,就不留殿下了。”他合扇躬身行礼,俨然一副却客模样。
“别急啊,敖公子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元冽似笑非笑,“本殿又未曾拒绝,只是好心提醒一番,敖公子莫要误会。”
敖宣双眼微眯,眸中隐有厉色划过,抬头时又是一脸灿烂笑容,“草民愚钝,未能领会殿下深意,还请殿下恕罪。”
元冽大挥广袖,“敖公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李执从城主府返回客栈,嘴里呢喃吐槽着,自家主子把他当牛马使唤,却在看见前台等候的蒙面女子时,瞬间便没了声音。
他倒吸一口凉气,深深呼吸后提起沉重的步伐,斟酌言辞道:“属下参见云妃娘娘,云妃娘娘怎么来了?”
贺靳云亭亭玉立,一张轻纱蒙面,清丽的面容越发显得影绰朦胧,唯有露在外面的眼睛清澈明朗。
即使她远在东宫之外,也依然穿着做工复杂精致的浅紫色束腰抹胸云锦长裙,十分讲究。
层层叠叠的衣襟袖角皆缀着莹莹珍珠,精致华贵,通身气质引人瞩目。
贺靳云慢慢侧身,声线温柔,“李执大人,殿下此刻在何处?”
李执垂下眼帘,眼珠乱动却唯独不敢与她对视,“娘娘,殿下此时正在城主府,与城主大人有要事相商,属下是回来收拾行囊的。”
贺靳云,“既如此,那你就快些收拾吧,本宫与你一同前去城主府。”
话语落罢,她不在乎李执怎么反应,径直走到不远处的木桌旁坐下。
落梅怕沾染污秽,连忙在贺靳云落座前垫上一方锦帕,顺便去前台唤来一壶热茶解解渴。
“属下立马就去,娘娘稍等片刻。”李执低下头,拔起两腿飞速上楼。
长靴在阶梯上来回踢踏的声音如缕不绝。
贺靳云静静听着,脊背端坐一动不动,睫羽低垂时似乎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栈里时常有人过来投宿或吃饭喝酒,吵吵嚷嚷的,行走间不可避免地产生触碰。
落梅被撞得歪了一下身子,嘟嘴瞪他一眼,然后弯下身子,“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去马车上等吧,这里人多口杂,难免有些不长眼的冒犯到你。”
贺靳云点点头,“也好。”
落梅乖乖跟在她身后,眼神落在李执身影消失的二楼处观察,“今夜见到殿下,小姐会怎么做?”
贺靳云轻声浅笑,一言一行徐徐平缓,颇有大家闺秀之风,“静观其变,姑母与我所说仅是一家之言,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一炷香后,忙得火急火燎的李执已将所有行囊装入马车,喘着些微粗气道:“云妃娘娘,属下已收拾妥当,我们可以出发了。”
贺靳云淡淡点头,落梅掀起车帘护送她进去。
客栈外一共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李执驾的,一辆则是落梅雇的马夫。
三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在月色灯火照映下相继驶向城主府。
萧怀玉拧紧眉心,静静看着面前做了记号的矮植青松。
她记忆力超群,只要走过一遍路就能记得一清二楚。
可现在,她却在敖府原地打转,仿佛遇到了鬼打墙,真是奇怪。
“玉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道男声不约而同在背后响起,萧怀玉心尖一跳,顿时循声望去。
葳蕤灯火处立着两位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黑一红,正是不久前与她分别的敖宣和元冽。
敖宣缓步而来,轻轻摇着折扇,目色在廊庑阴影处难以看清,“殿下,你的丫鬟怎么乱跑啊?”
他们一步步逼近,萧怀玉一步步后退了直到鞋跟踩到松软的泥土才停下。
元冽凌厉的眼神紧紧攫住她,“怎么,这么喜欢敖府,流连忘返了?”
萧怀玉面色倏地一白。
见状,敖宣唇边弯起一抹温和的弧度,打了个圆场,“能得姑娘喜欢,是草民之幸。”
“天色已晚,草民送殿下和姑娘回去吧。”他提议道。
元冽再未说话,径直转身离去,似乎笃定她一定会跟过去。
敖宣的好心解围,萧怀玉看在眼里,投去感激的一眼,心里却暗自思量。
这个九翼城的首富敖公子年轻有为,与她的惯有认知不尽相同。
他不仅没有富商巨贾的大腹便便、阿谀谄媚,看起来像是一派正人君子的行径,礼节周到、言辞得体。
然而他特地设了美人乐宴宴请元冽,显然并非表面那般。
不知是否为刻意的迁就,敖宣只走在萧怀玉两步之前。
“你当真不会说话?”他挑眉眯眼,微微偏头凝望垂眉敛目却一言不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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