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黄府(二)

在她思绪纷飞之时,就听到旁边已经坐下的几个姑娘待在一起攀聊起来。

“你们看看,那状元郎今日瞧去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啊。”

另一个女子说:“是呀,刚进府时你们没瞧见他爹娘的脸色可够难看的。你瞧瞧,皮笑肉不笑的,啧啧。”

居然有人胆敢在席面上说主人家的坏话。

沈香龄歪头,她略伸长了脖子:“我瞧着他们笑得很开心啊。”沈香龄突然凑过来,吓了这群人一大跳。

起先开口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田家嫡女。

田姑娘哼笑一声:“喲,这是沈家小女香龄来了啊。平日里都难得在席面见上一面,我们三生有幸在黄府见到了。”

沈香龄摸摸鼻头。

那还不是因为你特别爱嚼舌根。总是在席面上说我不爱听的话,我才不去的。沈香龄没搭理她,反而问另一人:“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

那被问的女子有点尴尬,她是知道黄之茹同沈香龄交好的,咧着嘴不知要不要开口。就听田姑娘反问道:“你不知道吗?这黄侍郎当初榜下捉婿,在几个进士里挑了个模样好的,也是家世最差的状元郎。”

“如今满月酒,不能在自家府里办,反而到娘家里办。”她用扇子捂着嘴讥笑着,“当真是穷酸。”

“在娘家办了满月酒,那状元郎的爹娘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外头耀武扬威,一切不都得在黄侍郎的眼皮底下过活,说是嫁给了他们家,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入赘了呢。”

是这样吗?

如她所言,黄侍郎办这么大一场满月酒是给黄之茹的婆家下马威,可今日宴请这么多官员,他日在官场上这状元郎也能够被照拂一二,感觉也没有哪里亏欠到了婆家一分吧?

再说,若是农户第一次见如此重大的场面自然是会紧张,次数多了不就会习以为常?怎么就被他们认为是难堪?

要背靠黄府,那迎娶之前必然是做好了准备的,让田姑娘这么一说倒显得都是黄侍郎的错?

沈香龄耸耸鼻子,虽不认同,倒也没出言反驳,毕竟她身份低微,再不忿也得闷着。她在心里暗暗记下眼前的人都姓甚名谁,打算回头告诉黄之茹让她注意着些。

众人闻言也都去望那在月洞门处迎来送往的状元郎,他正低头跟黄侍郎说话,黄侍郎似是很紧张,黄之茹在旁垫脚替他擦汗。

状元郎的脸色倒也没显出一丝不虞,比之在门口的状元郎爹娘要好些。

“诶,那是谁啊?”一女子突然出声问道,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田姑娘顺着方向看去,眯着眼,也有些惊讶:“没怎么瞧见过,六安城里还有这么标致的郎君?”

沈香龄垫脚看去,黄侍郎拉着一模样端正的男子在同旁边的大臣见礼,瞧着长相比那状元郎小上几岁,看着面嫩,脸颊边还有点肉肉的,一双眼睛偏圆,鼻子挺翘,生的眉清目秀,好似才十六七岁。

黄之茹在同这位男子对视时莞尔一笑,而那男子在对视后身形微妙的僵了一瞬,眼神闪烁。

有点不太对劲。

“那位公子看着面嫩,是黄侍郎家的表亲吗?倒是从来未见过。”

“感觉像是门客呢。”

众人窃窃私语着议论这位面生的小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田姑娘的话头被移开觉得没意思,她回过头来一看,居然在沈香龄身边看到了孙慧,因孙慧一直没出声,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田姑娘小小地“呀”了声,惊讶中带着笑意:“沈香龄今日是同乡君一起来的?”说完扇子悠悠地摆着。

这话一出大家的视线又都聚拢了回来。

孙慧他父亲孙荣轩,任中书侍郎,正二品。大家见是她都赶忙同孙慧见礼。她素来吃的席面少,平日里又安静,田姑娘不怕她。

沈香龄点头:“是啊。”她耸肩斜睨了田姑娘一眼,不知道她为何出言好似要讥讽孙慧,“如何?”

田姑娘见她语气中竟然还有维护之意,脸上的嘲讽收都收不住。沈香龄不知为何却在心里暗道不好,就听田姑娘用扇子遮住下半脸,露出一双狡黠的眼。

“沈香龄,你说说这谢钰何时能将你娶回去呀?这一年拖一年的,怕是拖没了吧?”

这句话一出直直地戳到了沈香龄的心里,她最怕别人问起此事。

众人闻言都回头望向沈香龄,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有好奇的,有想看好戏的。

她挨不住这么多人注视,纵然想要维持住脸上的从容,可仍是落寞了许多,四肢的血液骤然回流到心脏,她的心在紧紧地收缩着。

胸膛起伏间,沈香龄扫视眼前众多戏谑的眼神,微张着嘴一句辩解都说不出口。忍冬也在一旁咬着唇。

男子不娶女子还能有什么原因,再多的借口都会被一句他是暂时不想娶你还是根本就不想娶你的反问与讥笑而轻易打破,她早就经历过了,知道多说无用。

沈香龄是商户女,在官家女面前本就没有地位可言,她这个爱热闹的性子从来都是呆不住的,就是因有人多次讥讽才不愿赴宴。

即使谢钰多有维护,可总会出现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与你何干?”

沈香龄喃喃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田姑娘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突然,旁边孙慧悠悠道了句:“我赴宴甚少,不知这位正在说话的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她像是单纯的询问,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

众人没想到孙慧会开口,见她出声都微微侧身露出田姑娘的位置。田姑娘有种被凌迟的预感,她将抵着嘴的扇子拿下,露了个勉强的笑容,她回:“正是。”

孙慧点头,她凤眼轻抬,目光锐利,淡淡道:“我本不爱凑热闹,今日一聚倒是更觉得这宴不赴也罢。原来大家在宴上吃的甚少,是因开宴前说了太多话,舌头累着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心里都叹道难怪她平日里不爱走动,这般直接的性子孙家是怕她在外得罪人吧。

田姑娘的脸色立马变了,孙慧话说得隐晦却简单,明摆着说她爱嚼舌根。

除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孙慧也有个小小爵位加身。

田姑娘只好闭嘴不言,她心里怒气满满,自家父亲在大周也算大官,她性子本就高傲,谁人见到会礼让她几份,今日竟然吃了瘪。

田姑娘幽怨地撇了眼正在垂眸的沈香龄,低眉顺眼的样子更让田姑娘不高兴。

她在心里轻笑:“是臣女多嘴了,臣女还有事就先行告退。只不过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同沈姑娘交代。”田姑娘慢悠悠地走到沈香龄身边,用刚好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我可是等着喝你同谢钰的喜酒许久了,不知猴年马月能喝到呢?”

沈香龄抿着唇,她侧过脸:“谢钰同我的亲事不用田姑娘您僭越关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都是沈府同谢府之间的事。”她胸膛起伏了下,忍住了想要骂人的冲动,压低声音回,”反正再怎么样他都不会娶你,不是吗?”

田姑娘听完后并无生气,她短促的“哈”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环视着僵硬的孙慧,田姑娘摆摆手让人群散开,自管自地离开。

沈香龄皱着眉望向她离去的背影,此刻并没有回嘴占上风的爽利,更多的是隐隐的气闷。

得有多没有把握才会以“他不会娶你”这个理由用来回嘴。

自己听到田姑娘说的话,心底竟然也会害怕,担心她说的就是事实。

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没有底气?

真是奇怪。

众人见没戏可看,刚巧要开宴也都一一回座坐下,沈香龄坐下时沉着脸色对孙慧道了声谢。

孙慧别扭地扭头:“没什么。”似是也很尴尬。

沈香龄想,估摸是她从未相助于人,有点生疏的缘故。

沈香龄眼里蛮是哀色,嘴巴抿直没有笑意,同方才来时的神色截然不同。

她也想同田姑娘一样直接离席,可她没有那个本事。不仅会在离席后被人穿小鞋,还会在其他席面上被人说家里教养不好没有礼数。

而田姑娘不必避讳这些,她父亲官位大又极其宠爱她。尽管背地里会议论,可在她面前却不敢多嘴多舌。

想通了这些沈香龄深深地吸了口气,罢了,最难以改变的就是家世,想多了也无用。

待席面的菜上的差不多,众人推杯换盏后,黄之茹将自己的孩子抱出来。沈香龄早就备好了同心锁,她担心孩子戴着不舒服,特意命人用细金丝绞的链子并着红绳,制成了金镶玉八宝璎珞,这样的项圈佩以同心锁会轻省些。

黄之茹将孩子捧起,笑意盈盈地望着沈香龄,她捏过小手,在周遭围了一圈人时,温柔地唤着:“快,叫干娘。”

黄之茹的婆婆闻言惊讶地打量沈香龄,看她年纪小,阻止的话在口中欲言又止。

沈香龄的同心锁自然挂不到他的脖子上,被黄之茹身边的婆婆收了起来。沈香龄笑道:“不是她想认干娘,我看分明是你想认。”

黄之茹抿着唇笑,有些不好意思仍是戏谑着:“那不是因为这位干娘是大周最富贵的人啦,不赶紧认下来,被人抢走了怎么办?以后逢年过节不得多捞点压岁钱呀,是不是?”她拿着孩子的小手挥了挥。

黄之茹的婆婆眼睛一亮,她没想到这位姑娘不怎么起眼,倒是身份贵重,她谄媚道:“那确实得赶紧认一下。”

沈香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叉腰:“好吧,这声干娘我就认下了。唉~真的是,到时候你们这群手帕交一个个成了亲,我得有多少干儿子呀?”她食指和中指并起弯曲,轻轻怼了下孩子的脸,“这鼻子和眼睛看着倒是同你很像。”

黄之茹丢了个飞眼:“这么点大能看出什么,连你也来诓我。”

沈香龄嘿嘿两声,其他人也簇拥过来,沈香龄渐渐退到了人群之外。沈香龄的眼里有几分艳羡,黄之茹就像是花中的花蕊般一层层被众人包裹着。

“唉。”

也不知为何叹气。

“姑娘可是闷到了?要不去外头缓口气?”

沈香龄点头领着忍冬往外走。

忍冬关切道:“姑娘别不高兴,任他们去说,到时候成了亲就可以好好打那起子人的脸。”

沈香龄听罢没有被安慰到,反倒心里更加沉重,她不想用婚事去攀比什么,只觉得无奈:“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忍冬认真想了想:“奴婢今日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吧?”

“……”

“不如去看看谢公子?”忍冬还没放弃。

沈香龄摇头,她今日就是因谢钰而殇,没能嫁给他又因自己身份地位却变成了她的错处,受人轻视,让她只觉得荒唐,现在并不想看见他。

起初她是不惧他人危言,可此番谢钰失忆归来,倒是让她的自信有了几分岌岌可危之态。

忍冬拿出谢公子自家主子都不动心,便也没法子,只好静静地陪沈香龄逛了逛这黄府的园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将心里的郁气走散,脚都走乏了,这才打算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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