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离开六安后,路上遇到的皆是农户,并无售卖马车的地方。胡郎中抱怨不断,到后来被路途颠簸的连抱怨都说不出口了。
现今正逢盛夏时节,田里的水稻正直丰收时令,能够看到如金黄色的海洋翻滚,田野间有弯腰的人正割着水稻,偶有些乘凉喝水的人在一旁歇着,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闻君安不明白,他转头问闻逸:“现下正值农忙,多一个人的力气能干许多事,为何有人在旁不下去帮帮忙?”
闻逸探头,只看衣着就已明了:“这一看就是地主家的人,来盯工的。”
“盯工?为何?”
“农户连续几年收成不好,没银子种田又没有别的生计,只好将田卖给地主。地主再将地租给他们种又或者是雇他们割麦子。待到收成了,用粮食抵给这些农户作为银钱,亦或者是有每月的月例。”
闻君安不悦:“如此,这地主肯定不会再卖田,若是卖田必是以高价卖之。农户们一辈子都买不起那此生不就都得替地主打工?”
闻逸点头。
这片黄澄澄的水稻田和在稻田里中宛如一粟浮萍中的人,明明暖洋洋的一片丰收景象。沉甸甸的果实收割下来的却是人生的绝望。
他只觉得心寒。
那些在旁盯工的人各个高壮,站在田野间像是管徭役的军官。如若干起农活来,也是一份力。
如此压榨着百姓,日复一日穷的更穷,富的更富。
闻君安面露惆怅,闻逸直接伸手将车帘子扒拉下来:“好了别看了,你也不能做什么就闭着眼歇会儿吧。今日傍晚应该能到清平镇,那儿有马车卖。”
闻君安摸摸了膝盖,落寞地垂眼:“我知道了。”
到了清平镇终于是买到了马车,稍作休整一晚,第二日胡郎中就搬着药箱坐上。听心和闻逸倒是没有动弹。
就这样一行四个人一路往东,到了有弦歌不辍之称的岳州巴陵县。
“到了!”听心高兴地喊道。
岳州是离六安城最近的州府,这里书院林立,同他们一路来看到的风景不同。每个人无一穿着光鲜,都是布衣、锦衣,执扇撑伞走在石板路间,好不惬意。
这里青年为多,路上的小摊小贩也是格外拥挤,马车行路时很是艰难。
后头有人在喊:“君安!老夫累了就先走一步去客栈歇息了!”
闻君安探出车窗往后看,胡郎中已挎着药箱快速地从他眼底划过,顺便摆了摆手。听心诶了一声,并没有让他停下。
“让他一个人走了,他不会跑吧?”
闻君安摇头:“不会。你想下马车看看吗?”
听心的眼睛亮亮的:“想!”
闻君安将帘子放下。
“闻逸,这里人太多,走路会更快些。我同听心打算先去逛逛,你要如何?”
闻逸拿起剑,他揉揉僵硬的肩膀,没做他想:“我先去客栈。”
“好。”
三人匆忙告别,听心推着闻君安的轮椅,一双眼睛忙不过来。岳州很热闹,许是读书人多,又都是孩子,路上的小贩卖的大多都是新奇物件,属玩乐的东西最多。
闻君安和听心走走停停,一路就来到了巴陵最有名的岳麓书院。
岳麓书院大门口叠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中间围着的人已经打成了一团。
“妈的!你给我松开!你这个小白脸!”
“说我小白脸你嫉妒我,你就是个破落户!奸商!”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听心本想推着闻君安避开,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声音格外熟悉,她离开的步子便有些犹豫。
闻君安察觉到:“为何停下?”
听心思索着:“这个声音我好似在哪里听过到…”
闻君安柔声道:“那就去看看,不用犹豫。”
听心忙推着闻君安往前,闻君安的轮椅很大,骤然在人群中出现一个坐轮椅的公子,大家也都将眼睛纷纷移到了闻君安身上。
他气度不凡,又长相清冷,路过的人难免都会多看两眼。就这样将里面的人一层层剥开,待闻君安到了热闹的中心,两个身着青衿的学子正在地上打架。
听心捂着嘴惊呼:“呀!那不是公子吗?!”
闻君安瞧去,被压在身下的此时脸已是红肿一片,看不出长相如何,倒是眼睛眉尾微微上挑,像极了故人。
“这人?…”
莫不是姓沈?
听心赶忙冲过去,握住骑在沈明喆身上的人的手腕,将他拽开扔到一旁,她将沈明喆扶起来,着急道:“公子!你、你还好吗?”
沈明喆被打得鼻青脸肿,口水从嘴角止不住地流下来,他勉强用袖子擦了擦。
“嘶…”
被推倒的人同沈明喆年纪相仿,脸上伤的更少些。他确实如沈明喆所说,长得甚是清秀,眼睛圆圆的,是个开朗小公子的模样。
他被听心扔远坐倒在了地上,指着沈明喆:“你居然还有帮手,偷袭我!果然是奸商!”
他还想往前,闻君安已然推着轮椅横跨在了他俩中间。
“我没记错这里是岳麓书院的门口吧?“这人怒目一瞪,自然不会给沈明喆的友人什么好脸色就听到闻君安继续道,”学生聚众打架,若是被山长知晓怕是……”
话还未没完,这人马上闭嘴,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一边往后退,一边威胁道:“是他动手在先,我可不怕!“他仍是叫嚣着,”你!沈明喆,你给我等着,今日之事我跟你没完!”说完他就跑远了。
沈明喆见状还想起身去追,手腕疼的一折让他止住了步子,嘴里也发出了“斯哈“的声音。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便也渐渐四散退去。
听心扶着沈明喆起身,沈明喆左腿趔趄一下,许是刚站起来没站稳,他轻轻将听心挥开,觉得被扶着也太丢面了,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啊?”
听心左顾右盼不知道该编哪个理由好。闻君安已然到了跟前替她解释:“闻某有事相求沈姑娘,是沈姑娘吩咐听心姑娘在闻某身边照看一番。”
沈明喆听罢点点头,不是很在意。
他拍拍身上的灰,扫了一眼坐着轮椅的瘫子,长得倒是很符合自家姐姐的心意,也不知道沈香龄在外搞什么名堂。
见他长得同谢钰相仿,语气倒是缓和了些。
“多谢,不用在我这里某来某去的,我叫沈明喆,你叫什么?”
闻君安颔首道:“唤我闻君安就是。”
“君安—?哎呦!”他惊讶地拉扯到了嘴上的伤口,“你这个、这个名字怎么……”沈明喆捂着嘴忘了自己想说的,轻轻埋怨道,“痛死了。”
他这幅样子倒是同当时沈香龄喝了酒,辣得皱成一团的脸相似,闻君安笑笑:“大周数万人,姓名相仿也是常事。”
“啊,也对 、也对。”沈明喆捂着脸。
“你是和同窗起了些争执吗?现下回书院我想怕会继续徒生是非。不若和我们一起回客栈稍作修整。况且你的脸…需要好好上药。”
沈明喆嫌麻烦。
“谁和他是同窗,他不配!再说了,我又不怕他,生是非算什么,等我回去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虽气势十足,但不难看出那位学子是实打实压着沈明喆在打,长得异常秀气却有几分练武的根骨。
匆匆聊了几句大概知晓沈明喆的脾气,外强中干,极好面子,闻君安劝道:“打不是唯一的办法。你挂着鼻青脸肿的模样去学堂,不仅夫子觉得失礼,最要紧的是同窗们看见了该如何想?”
“我看那人的伤比你身上的倒是轻很多,不若修整好了,端正的去,才更有几分胜算。”
沈明喆揉揉脑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这么狼狈,还去上课肯定要被其他人耻笑。
“行,那我就听你的!”
听心却有些疑惑,沈明喆在六安里偷鸡摸狗,很不安生,她从未碰过沈明喆打架,却也好奇:“公子,你为何身手如此弱,竟被揍成这样?”
沈明喆刚抬起手想潇洒一甩,顿住只瞪着一双眼。
闻君安微微一笑:“听心不饿吗?我们回客栈吃些好吃的吧。”他推着轮椅走了两步,又叮嘱道,“听心你扶着点沈明喆,我想他不仅是手腕折了,腿估摸着也崴到了。”
沈明喆走了两步,闻君安不提便罢,一说起来确实是感觉到左腿特别痛。
听心再单纯也在心里叹了一句闻君安细心,和听玖一样会照顾人。她扶着沈明喆一起往客栈走去。
真是奇怪……
不管这位君安公子说什么,总是有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去做事的理由。
不过她不讨厌,三公子腿脚不便,她是理所应当帮忙的。只是她家公子明明是一身反骨,倒是也挺听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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