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
沈香龄拎着裙摆款款走下马车,正要伸手搭上忍冬的手时,掌心的触感让她觉得奇怪。这手分明比着忍冬的大上许多,蓦然抬眸,才发现站在马车旁伸手扶她的人不是忍冬,而是闻君安。
今日原她打算趁着入秋带着忍冬逛铺子,添置几件新衣服,闻君安得知后便道想跟着同行。分明是忍冬出声提醒,他何时悄无声息站在这儿的?
忍冬在一旁觑着闻君安的侧脸,这位闻公子抢先下了马车,站定后他便纹丝不动地霸占着忍冬的位置。
真是好会钻空子!
沈香龄踩在马登上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不料闻君安竟将手背直接递到她的掌下,稳稳地托着她的胳膊肘。
既然如此,沈香龄也不好直接甩开。任由他一步步下来。待她站稳,闻君安的手划过她的手臂,不着痕迹地轻触沈香龄的手腕。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沈香龄只觉得半臂都好似被羽毛轻抚而过,泛起细细的痒意,又好似被火灼伤,泛起阵阵烫意。
她利落地将手抽回,捏在腹前试图摆脱那股挥之不去的烫意。
“多谢闻公子。”
闻言,闻君安满意地颔首。
忍冬在一旁眯起眼,感叹着闻公子若是能入宫为妃,争夺圣意。比之后宫的娘娘们,他使这些小手段怕是当仁不让的。
这几日她将这位闻公子的手段一一看在眼里,起初没在意还真以为他对姑娘没有男女之情。如今看来,他简直是想登堂入室!
不说先前站在姑娘身边偷偷给姑娘打扇。
每日晨起闻君安不仅给姑娘熬汤,眼巴巴地送来,还找好托辞说自己吃不出味道,定要让姑娘替他一试,生怕姑娘拒绝。还有玩九连环之时,偶尔操作不得当,借着话头让姑娘瞧瞧到底为何,将二人的距离拉近。
这还没完,姑娘替他找到关窍,他夸赞的话都不带重复。趁着用过晚膳,说自己许是吃的太好长胖了些,寻姑娘一起去逛园子消食,这样就能顺势霸占着姑娘从清晨到傍晚。
姑娘平日里磕碰一下,一丝皮都未蹭破他比忍冬还紧张,势必要给姑娘好好把脉。
可惜得是,这桩桩件件都是为着沈香龄好,没让忍冬抓到实处。这位闻公子该碰的不该碰的,心里面门清。哪一个举动都是有理有据,要不是忍冬用了些心思去看,还真以为闻公子只是一副热心肠。
真是一套又一套。
忍冬嘴上说让姑娘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总得找个不比谢公子逊色太多的才好。还得在自家姑娘宅院里头租着地方住,他身无长物,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还好,这几日姑娘对闻公子已疏远许多,每回闻公子来三回必得拒一回。
忍冬凑到沈香龄身边,扶着沈香龄的胳膊,她趁势悄悄挤开闻君安:“姑娘,今日想看什么铺子?”
闻君安将要贴上的脚步一住,被人抢了先机,只得盯着沈香龄皙白的脖颈思索起办法。今日沈香龄打扮的清丽又精致,几朵乌桑花白玉镌金的朱钗戴在头上,一套的发簪垂在左侧带着流苏和末尾的珍珠一晃一晃的。
他抬手,不经意地拂过沈香龄头上的流苏,冰凉的触感在闻君安指尖停留一瞬,像是晨间叶瓣上的露珠般很快消散,转瞬即逝。
他不言不语,不动声色地移至沈香龄左手边,站定一个周全的位置。
沈香龄食指轻点忍冬快探到自己怀中的额头。
“随意逛逛,你可有想买的东西?”
忍冬用余光瞥见闻君安的动作,将沈香龄偷摸地往自己身边拉近一步,两个人贴得更近了些。
“没有,就是有点冷,姑娘靠我近点吧。”
沈香龄不解。“冷?”她抬头望着天上火红的太阳,担忧着,“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忍冬一时不好解释。
“我就想同姑娘多亲近亲近,自打闻公子陪着姑娘玩,姑娘都没怎么同我说过话了。”
沈香龄瞅了眼在旁边闷声不言的闻君安,讪笑道:“啊?还有这等事?你明明和小桃玩得乐不思蜀。今日晨起不是我唤你打水,你怕是连我都忘了吧。”
忍冬:“……”
那不是以为姑娘又要睡到晌午么?
“哪有…姑娘别乱说,我最近可守规矩了。”
“现下虽还在暑热之际,但入秋的衣裳可以做起来了。我们去铺子里瞧瞧时兴的款式,给我也顺便再给你做几身。”
“那我不是有新衣裳穿啦?忍冬谢谢姑娘!”
听到二人聊得忘我,闻君安自觉被她二人用话语隔出一道无形的墙,他眯着眼,自己向来不会坐以待毙。
“沈姑娘,我最近是做错了何事?”他低头凑过去,尽管在走路,脸也是正对着沈香龄的。凤眸微耷,眉心向上微微抵起,是不解,也是委屈。
他每每看向自己,上下抬眼间都让沈香龄觉得景天绣地,满园春色,这世间万物都不及他的眼中深情缱绻。闻君安似乎不在在意任何人,只在意自己如何对待他。这般深情款款,真容易让人泥足深陷。
想到这儿,沈香龄察觉到他的可以接近,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红润的薄唇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沈香龄退后一步,后颈骤然绯红一片,他此刻透亮的眼眸让沈香龄想起这几日不免觉得理亏。
她前几日才同他玩闹得亲近,这几日骤然疏远,不太好。可她一见闻君安,左手的手腕连着她的心都泛着热,她心里烦,这股烦粘得她不知所措,自然就想离他远一些。
再者,听音在他屋里并未找到紫玉冠,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缠着他。
“没有…你何出此言呢?”
她瞪大眼睛,无辜地瞪大双眼。
“你不是今日要去街上摆摊?这都午后了来得及么?”
见她催促自己离开,闻君安掩下眼里的失落。
“闻某总觉得沈姑娘最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街上浩浩荡荡的马蹄声给止住,接着鸣啰声响起,路人都快速避让。
“快让开!!”
“快让开!!”
打头的马车几近奢华,士兵拦着路人,大家一时好奇忍不住探头。
只见三匹枣骝马拉着马车稳稳地踏在路上,带来纷飞的灰尘。马车周身雕梁画栋,细细镌刻着的图案并着镶嵌着的螺钿,在阳光底下闪烁着金银的光亮,极尽奢华。
车窗由狐皮毡盖着,又因马车周身的木头黑得异常沉,马车顶以红漆涂抹,五颜六色的吉祥图案绘在顶上。
马车顶的四个角挂着红色的四角灯笼,四角灯笼坠着红色的流苏,各面画着福禄寿的样式,像是好看的窗棱。车厢周身刷遍桐油,黑得异常光亮,衬得整辆马车格外威严肃穆。
太大太宽的车厢在路上,让路过的行人避让再避让,就是怕被撞到。
这阵仗真大,沈香龄也忍不住侧目,灯笼上未写姓氏,她很好奇这马车里坐着的人究竟是谁。
“姑娘…”忍冬有些胆怯地靠着沈香龄,沈香龄握着忍冬的手。
马车前后皆有带着兵器,穿着黑衣的护卫都是煞气满满,倒不像是寻常家将而是上阵打仗的士兵。马车后跟着一排装着货的板车,每辆间隔左右皆有护卫。
只不过在最后一辆板车绑着两个醒目的人。嘴巴用布塞进,其中一位泪流满面的看着沈香龄这边,神情也十分激动。
“姑娘!”忍冬眼尖,她捏着沈香龄的胳膊,“那是不是…”
沈香龄看去居然是听心和听壹!
他们怎么被绑起来了?
听心两个眼睛红肿到看不见眼仁,应是哭了许久。她在人群中看见沈香龄,人控制不住要站起来呼唤,身后骑着马的一个护卫见状拿着剑,用剑柄用力地抵了下听心的胳膊。
“老实一点!让开!”
沈香龄撒开忍冬的手,她拎着裙摆跑过去想让他们停下。护卫们骑着马匹,拿着刀剑。脸上不带任何笑颜,各个都凶神恶煞,见她冲上来都警惕地盯着沈香龄。
闻君安紧急之下抓住沈香龄的胳膊,将她扯回来。
“你在做什么!”
沈香龄着急地撒开手:“听心被绑在了马车上!”
闻君安当然知道。
“你不能就这样冲过去,这群护卫凶悍,你直接冲过去会被马踩死的!”
“你别管!听心被绑我定是要救她,她胆子小,此刻只怕要吓坏了!”
说着,沈香龄奋力挣扎想摆脱闻君安的控制,却被他一把拽回。他力道极大,一双手桎梏着将沈香龄牢牢锁在原地无法动弹。
闻君安直视着沈香龄,声音低沉平稳,安抚着她。
“你先别急。你若贸然地冲上去,这群护卫会误以为你是要袭击他们,反倒误事。你得去同他们的主子禀明能解决问题。”
被他点醒,沈香龄煞时冷静下来:“对、对!”她拎着裙摆往前奔去,忍冬紧随其后,闻君安也迈步跟上,只不过他腿脚不便,尽管拄着手杖也比她二人慢了一步。
他四处巡视,思索着这手杖丢在何处才不会碍事。
“不知这马车上坐的是何人,请速速停下!”
“请速速停下!民女有话要说!”
她的声量喊得极大,可行车的车夫却连头都没回,照旧抓着手上的缰绳稳稳地行驶着。
“你们绑了我身边的人!请你们停下!”
此言一出,马车上传来一句低沉冷静的声音。
“停车。”
两个字刚说出口,车夫慢慢地悠着缰绳才将马止住步子。
沈香龄咽了下口水,方才急匆匆跑了几步,从喉管中冒出些血腥气。忍冬也在轻喘,她拍抚着沈香龄的背:“姑娘,快顺顺气。”
这一列肃杀的队伍停下,周围原本看热闹的百姓皆惧怕地向后撤步,却忍不住仰头,他们也想知道马车上是何许人也。
排场如此之大,让人不禁咂舌。
车帘被掀开,这马车的车帘是用绒布做的毯子,大热天还挂着这么厚的帘子,想必这马车里的人身子不会太好。与沈香龄估量的不同,一双健壮有力的手伸出来,手背上还有青筋显露。
手背抵过车帘,露出一双漠然的眼。紧接着一位身穿黑衣男子的英俊男子弯腰走下马车,他轻巧落地,一双下三白的眼死死地盯着沈香龄。
他面无表情,眼里却有着宛如看死人一般的寂静。
“你就是沈香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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