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重伤

她何曾如此亲昵得对待过自己?闻君安的心煞时被捏得酸涩,自知今日沈香龄再心软也拗不过她与谢钰的情谊。闻君安默默掸掉手心的沙,自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见状,王尧晟扬了扬下巴,“你看,他现下不是无事?”

“……”沈香龄无措地抿了下唇。

始终抱臂依靠在马车旁的卫骁看戏观望,他轻笑一声,面上饶有兴致,心里却还在回味谢钰方才那恨极了他的眼神,好似淬毒一般。

究竟是恨从何处来呢?

“咳、咳…”

卫骁正思索着,马车上传来轻轻的低咳声,声音小到几乎无人察觉,卫骁好似被人抽了一鞭,乍然挺身扣响车窗。他方才还包含了嘲弄和冷峻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他问:“沅芷,可吵到你了?”

车厢里传出娇弱的声音,说的话却没有那么弱。

“没有,马车怎么停了?你是不是半路又要去造孽?”

此言一出,众人都禁不住往马车上望去。

一双白嫩修长的柔荑将车窗推开,柳叶弯弯,一张脸格外惹人怜爱。一开窗众人的视线都往她身上聚拢,周沅芷在一群人中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注视着沈香龄良久,她见外头已乱成一团,可血的颜色却格外鲜明。

一瞬蹙眉后周沅芷收回视线,捂着嘴假意地咳嗽两声。

“还不快走?我在这马车上呆得腻歪,不赶紧找地方住下是想让我死么?”

她身体不好,卫骁听罢就顾不上其他,长腿一跨往马车去,吩咐车夫道:“快去找个地方落脚!”

反正踏破铁鞋无觅处,沈香龄就在巴陵,他也不用再急着赶去六安城,也可以让沅芷好生歇息一番。想来沈香龄非常在意自己手底下丫头的性命,不愁她会来主动寻自己。

周沅芷放下车窗前悠悠地望了眼沈香龄。

心想,这姑娘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褪去从前稚嫩的脸庞,如今比之前结亲时,多有了几分女人的风韵。她朝沈香龄轻轻颔首,算是卖了一个好,之后将车窗关上。

马车走了,只留下一行四人。

沈香龄早就料到车上的人是卫世子妃,见她的模样越发虚弱,结合传言相比是久病难愈。卫世子待她确如坊间传言般情深义重。想到此处,联想自身不免心中有些气闷。

忍冬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守押着她的护卫随着车队一起离开。她含着泪光冲到沈香龄身边:“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香龄轻拍忍冬的肩膀,声音沙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说完,忍冬凝视着她脖颈处的紫痕,抬手轻触却不敢用力,眼里的心疼怎么也藏不住。

“姑娘…疼不疼?这卫世子也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当街随意伤人呢!”

此言一出,王尧晟收回定在马车上的视线,扫过那泛着紫的指痕,他怒道:“你怎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用剑指向闻君安,闻君安堪堪能站,他背后的鲜血染红了一片,血顺着背往底下流着,在他的脚边滴出几滴血。

他努力撑着路边店家的门柱子,手上沾染着混着血的泥,脸色渐渐变为灰白色。今日特意穿的雪青色的长袍也被血和土沾染。

今早他出门时,沈香龄还将一银质的发冠赠与他,说是偶然得之,算是一小小心意,犒劳他多次下厨为沈香龄熬煮汤药吃食的辛苦。

此时这发冠歪斜地立着,原本一丝不苟、衣冠楚楚的人此时却格外的狼狈。

他就那样站着,扯着笑,凝望着沈香龄。

不知为何,沈香龄的心骤然一痛,分明他笑得很温柔,却莫名地让她嘴里泛出些凄苦来。她扯着谢钰的手解释:“不是他,是卫骁干得!我们先——”

“沈姑娘——”闻君安尚有些力气,他身上尽是血污与尘土,好似这几日的种种皆是幻象,如今窘迫的状态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他的语气平滑和顺,“你的伤处要尽快医治,不然明日怕是会肿的说不出话,吃不下东西,到时就麻烦了。”

很显然,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王尧晟的位置。

闻言,沈香龄焦急地点头,又被他救了一命,心里已是万分感激:“你也是。”

“呵。”

王尧晟勾起嘴角,带着些不屑的审视,这位不知是何人的男子,估摸是半路拔刀相助的江湖人士。于是也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不用劳烦这位仁兄忧心,香龄自有我这位夫君照顾。”

闻君安这才将挂在沈香龄身上的视线,勉强地搭在谢钰身上,他眼神淡漠,淡淡道:“是么?方才看你好似对沈香龄的伤势并不在意,而对卫世子更在意啊。”

沈香龄听他一言也回忆起方才的情形,还没想透。王尧晟冷下脸,他没理睬闻君安,扯着沈香龄的胳膊就要离开。“你现下歇在何处?路上有无医馆,尽快找个郎中来给你医治。”说着,他握着沈香龄的后颈,用大拇指摩挲着沈香龄的脖子,判断她的伤势。

“不用—”她艰难地回道,许是因为方才绷着一根弦,卫骁离开后她整个人松懈下来,此时的嗓子突然说不出话,肿胀起来的喉咙像是含着一团沙,吞咽口水根本无法缓解干涸。

之前胡郎中来她这边求个营生,她便将他收为宅子里的郎中,定时来请脉。沈香龄艰难地张嘴,捂着脖子似乎这样就能舒服很多。

“回家。”

忍冬领着王尧晟和沈香龄去找自家马车。沈香龄被两人搀扶着,头越发晕,日头很大,照得她看不清地,觉得浑身都冒着热气,却按捺不住频频回头。

“可是—”

此时闻君安正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沈香龄不忍心却没办法开口解释。谢钰向来醋意格外重,如若让他知道闻君安住在自己宅子里,怕是又要生气。

可闻君安的伤势不明,端看他的神色恐怕很重,根本就耽误不得。沈香龄拍了拍忍冬的胳膊,微侧过头焦急地示意着。

忍冬犹豫地抬眼看向王尧晟,王尧晟假装没看见,将剑收起后一把捞过沈香龄的腰将她抱起,沈香龄身上没有力气便随他摆弄。

“都这样了,还要多管闲事。”

王尧晟皱着眉,他目力不错,大步径直走向马车,一副视若无睹的态度,抱着沈香龄的姿态也甚为轻松。这应该就是答应了,忍冬随即去扶身后的闻君安。

“闻公子——”话音刚落,闻君安踉跄了下,他勉强站直身子不去倚靠忍冬,凝视着被抱上马车的沈香龄,下颌线绷得很紧。

这时忍冬低头一阵惊呼,这才发现他受了重伤。这一路上尽是斑驳的血迹滴落一路,他的背后是皮开肉绽。

“闻公子!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呢?!”闻君安没空理她,摇摇欲坠地好似被霜打了的花,风一吹就要掉了。

忍冬赶忙问:“闻公子,你的手杖呢?”

闻君安没有力气回答,他只一位地摇头。

忍冬赶忙跑回去找,终于在路边找到他丢弃在一旁的手杖,再返回时闻君安已倒地不起,不省人事。他侧趟在地上,闭上双眼,因背后的疼痛而禁不住眉心蹙起。

脸上还沾染着泥,应当是方才用手碰触过脸。明明长得格外的不近人情,此刻却似一朵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仍其沾染污秽的莲花。

忍冬又有些心疼闻公子了,她一个人根本抬不动昏睡过去的闻君安,正要想办法。谁知拐角处突然钻出来几个农户,他们喊着:“这是书院门口帮忙写诉状的那个书生,大家快来帮着扶一把!”

“诶——来了!”

见有人相助,忍冬赶忙道谢,她抬头将要喊自家马车帮忙,可它却已慢慢地驶离。

忍冬试图大声叫喊着阻止,马车却越走越快,她追了几步根本追不上,在原地瞪着突然有些恼。

“姑爷怎么—怎么这样啊…”

起码闻公子也救了姑娘一命!

她只好随着方才路过的几个好心人,帮忙将闻君安抬到就近的医馆医治,之后去租辆马车赶回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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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君意
连载中糕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