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复颜

过了数日,走在后头的王府车队抵达澹州。

刘叔因为心思细,被王妃特意拨来看顾,随着车队进了别苑后,很快就发现两位小主子的不对劲。

“哎,老王。”他拉住王管家,到一旁小声说话,“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怎么绕着少夫人走啊。”

先前世子殿下到澹州下辖的腊子山剿匪,刘叔也是随行下人,在澹州府别苑待了不短的时间,王管家同他已很熟悉了,当下便嗨了一声,道:“能有什么大事,就是小夫妻闹别扭呢。”

“那也不能平白无故闹别扭啊。”刘叔扯着他不放,“我在路上听说了澹州府遭土匪的事,难道跟这事有关系?”

王管家看了看四周,像做贼一样,小声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同别人讲。”

刘叔连忙点头。

“遭了土匪的第二日晚上,城里的两座官粮仓库被土匪放火烧了。世子殿下连忙带人去救火,少夫人也去了。”王管家从头说起。

刘叔一听就急了:“少夫人娇滴滴的,怎么能见这种乱哄哄的场面呢!”

“你莫打断我。”王管家继续说,“殿下赶去救火,恰巧碰上放火的土匪了。土匪竟然仗着人多,围攻殿下,是少夫人帮殿下挡了一刀。”

刘叔这才反应过来:“最近少夫人日日在院里养病不出,原来不是养病,是养伤?!”

“嘘、嘘,小点声,殿下不让外传。”王管家连忙拍了他一把。

刘叔又琢磨了一会儿:“不对啊,既然少夫人为殿下挡刀,殿下怎么还躲着人呢?”

“啧。”王管家放低声音,道,“殿下没能保护好夫人,反叫夫人为自己挡了一刀,面子上抹不开了嘛。”

刘叔狐疑道:“是这样吗?”

“当然!”王管家神神秘秘,“你不知道,那天大夫给少夫人缝了针包扎好,天都亮了,少夫人自己都累得睡过去了。可殿下一宿没睡,等大夫走了,就坐在床头看少夫人,看了好久哇!”

“那个眼神,真是——”王管家一脸回忆,“配着殿下那张俊脸,要是少夫人那时候醒着,就该对殿下死心塌地了。”

刘叔一脸欣慰:“殿下终于长大了,知道拱……知道把人家放在心上了。”

“你俩在这说什么呢?”冷不丁的,世子殿下声音从后传来。

王管家和刘叔吓了一大跳,连忙转回身,给世子殿下请了午安。

祝盛安一贯爱穿行动方便的圆领袍,身上也不挂环环佩佩,仗着自己底子好,很少正经打扮。

可是今日,他穿了宽袍大袖的常服,中衣、外衫、飞肩,一件件叠起来,衬得人高大极了。腰间坠着玉佩,头上戴了白玉冠,发簪两头竟还坠着长长的飘带。

刘叔同王管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世子殿下这是要出门赴什么盛会。

祝盛安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罐,道:“我让军医按照秘方调了一瓶复颜膏,拿去给少夫人,叫他用来抹背上的伤疤。”

最近因为雀澜受伤,大多时间在床上休息,也不便穿衣,祝盛安就另寻了个院子住,两人有好些日子没见面说话了。

王管家伸手就想去接那复颜膏,被刘叔一把拉住了。

刘叔笑着开口:“这样的好东西,殿下有心了。您该亲自拿给少夫人,让他知道您的苦心哪!”

祝盛安毫不犹豫,点点头:“你说的有理。”

王管家:“……”

祝盛安走到了小院门外,并没有进去,而是同这几日一样,站在门外往里看。

往常这个时间,雀澜正好用完午饭,会坐在院里晒晒太阳。但今日院里并没有人。

守门的小童见他来了,便说:“殿下,今日少夫人用午饭早,已午歇去了。”

祝盛安便进了院里,走进卧房。

青罗帐里隐约透出雀澜躺着的背影,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便轻轻撩开帐帘,想将复颜膏搁在雀澜枕边。

可就在这时,雀澜转回了身——他眼神清明,并未睡着。

祝盛安一愣,手顿在半空。

雀澜倒没看他手里的东西,而是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一笑:“殿下今日好俊呀。”

祝盛安难得赧然,轻咳一声,说:“我让军医照着秘方调了这罐复颜膏。你每日早晚抹在伤疤上,疤就会淡去。”

雀澜接了他的小瓷罐,在手里把玩:“还有这样的东西。我以为背上那疤要跟我一辈子了呢。”

“你这样爱俏,要是真让你留了这疤,你心里该怄我的气了。”祝盛安道。

“我爱俏?”雀澜斜了他一眼,“我哪有殿下爱俏,起码我不会大热天的穿这么庄重。”

祝盛安:“……”

不过雀澜并没有揪着他不放,像也知道他特意打扮是为了来送自己东西,笑嘻嘻地将小瓷罐往上抛着,又接在自己手里。

“我伤口已经拆线,能穿衣了,殿下今晚可以回来住。”

祝盛安小声道:“我可没说要回来住。”

雀澜当做没有听见,将小瓷罐丢在他怀里:“殿下帮我抹上罢。”

祝盛安一愣,眼神飘忽起来:“叫下人给你抹。”

“我不习惯那么多人看我的身子。”雀澜道,“叫大夫看已很难受了。”

祝盛安道:“大夫和下人们好歹都是和者,叫一个乾君给你抹药,岂不是更不妥。”

雀澜坐起身:“可我同殿下已是过命的交情了,不一样。”

他说他同别人不一样,祝盛安心头微微发颤,莫名其妙地十分受用,轻轻咳了一声,拧开手中的小瓷罐。

雀澜转过身背对他,将披散的长发拨到一旁,解下了衣衫。

祝盛安收敛着目光,没看他的后颈,目光落在他背上。

坤君大多天生肤白,雀澜更是如此,后背像细腻的羊脂玉,只是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肩一直蜿蜒到背心,猩红可怖,在这美玉上留下了瑕疵。

那夜为雀澜处理刀伤时,祝盛安特意叮嘱过军医,要他好生缝合伤口。如今确实愈合得不错,虽然痕迹明显,但伤疤没有凸起。

“好在这回我带的是最能干的军医,”祝盛安挑了复颜膏在指尖,“要不我上哪儿赔你一块完好无暇的背。”

雀澜背对着他,声音轻快:“留了疤也不要紧,在背上,我自己看不见……嘶!”

他抽了一口气,祝盛安立刻停手:“痛?”

雀澜转过头,垂着眼睛去看自己的背:“殿下的手好凉,吓了我一跳。”

他一转过来,粉白的面颊像毛茸茸的蜜桃,就凑在祝盛安眼前。

窗外的光线透过纱帐,明亮中带着朦胧,祝盛安盯着他的面颊,便又想起那日的触感,喉结上下动了动。

雀澜抬眼看向他:“殿下怎么不抹药了?”

在他看过来的瞬间,祝盛安垂下眼,继续抹药,与他错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就像不知道这阵子为何要在院门外偷偷看雀澜一样。

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雀澜捉住,要是被捉住了,雀澜一定会笑话他的,笑他堂堂的世子殿下,竟然偷偷摸摸站在远处看他。

那他以后都没法在雀澜面前抬起头来了。

在纱帐中,安静而微妙的氛围里,一时只有上药时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好了。”祝盛安收回手,拿丝帕擦了擦指尖,“睡前再用一次。两三个月下来,应当能消。”

雀澜拉上衣裳:“最近殿下都没来过,我也出不去,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城中的土匪已搜得差不多,各个城门正在恢复出入。”祝盛安将小瓷罐盖上。

“纵火案后,我名正言顺接管了几处粮仓。虽然府衙那处粮仓还是没法进去盘查,但能控制出入,林泉生现在就算能出城筹到粮食,也运不进仓库里。”

“他倒卖粮食已掏空了三处粮仓。即便南北两仓叫他烧了,查不出短缺,也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雀澜道,“看他当时那样急着出城筹粮,府衙那处粮仓应该撑不了多久。”

“十日的粮食就要吃完了,我预备再去开一次府衙粮仓。”祝盛安有些恶劣地笑了笑,“我特意给他漏了个口子,等着他把粮食补上,看看这次能揪出他多少同伙。”

雀澜想了想:“林知府知道我们抓了郑里,会不会着手抹去多收谷租的证据?”

祝盛安道:“他敢多收谷租,肯定不会在纸面上留下证据。农户、地主知道自己是按十之税一交的,可官府发的凭证只会写三十税一,这些人几乎都不识字,偶有识字的,也不敢闹大,更不会主动站出来作证。”

“那些粮没有经过官府仓库,没有任何登记,只有下去收租的官丁会记下真正收的数量,好报与林知府,但林知府肯定早将这些销毁了。”

雀澜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些纸面上的证据,都在他自己手里握着。”

祝盛安微微一笑:“可是,他自己将郑里送到了我们手里。”

雀澜一点就通:“这些粮食要运出去,就会留下痕迹,郑里有账本!”

“他从丰春县的码头离岸,到嵋州的景山县上岸,这两处的漕运司都会登记,我已让武泽去找了。”祝盛安道,“漕运司乃是朝廷直管,起运地与到达地的数目要稽核,出发前的通关文书与承运文书要稽核,承运文书与码头检查文书要稽核,而且这几处的官员经常轮换,极难做假。”

有了这些板上钉钉的证据,就只等郑里供出林泉生来。雀澜舒了一口气,笑道:“还是殿下脑子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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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复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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