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战争，最终还是落下了帷幕。
冬日的天色重新亮起来，把阳光洒向了每个角落。战壕里面堆积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流露出光的影子，营地边上受了伤的战马半跪着为自己舔舐伤口，碎石乱箭散落在映着血色的地上尚且无人处理。
元贞四十七年隆冬，阿尔善城被晋家两位皇族亲手攻克，柔然王请回鹘出援，回鹘军苦围三日无果而退，反窃乌孙从部于阗收为己用。柔然、燕晋两军会于巴洛扎草原南部决战，柔然勇士阿如汗战死，温将军左腿为流矢射中，重伤而归。张将军与柔然辎重兵会战于赤川南，为鹰隼啄击而死。时岳、孟两位大将死守北羌有果，友军乌孙部谷蠡王率军马自巴洛扎南部会战中的脱身，奔袭于草原诸城间，助大晋收燕州万里疆土，途中恰逢脱身赤川后的柔然辎重军，斩□□格首级为张将军报仇。
至此，整片燕州疆土悉数重回囊中。
寥落无人的战场。
唯有这些伴随着死亡而产生的静谧场面还在无声彰显着，这里在不久前是如何经历了那样残酷的一场战争。尸体不会说话，也不能开口告诉任何人这场战争到底由哪方取胜，他们的存在似乎只在无声地讲着一句话，讲这战场上唯有输家。
北羌城内的一声声鸡鸣叫破了这死寂，太阳准时升了起来。新的一天不会理睬任何人的心愿，到来的时分依然那样精准得残酷，阳光甚至更暖了几分。
城外只有死人的血水凝成了红色的冰块，既无燕州军队，更无柔然的影子。
柔然十万大军折损过大半，几员大将悉数折损不说，完颜涂也受了不轻的伤，甚至就连神女都葬身在了戈壁战场上，最终却还是没能占据燕州的一草一木，不得不退回了北夏腹心地带。整个柔然也因此元气大伤，暂时失去了对于乌孙或者谢晋虎视眈眈的资格，或许还需好生休养阵子才能恢复。
然而燕州守备军这边同样伤亡惨重，无数将士埋骨荒原雪域，张方如与岳楠锋双双战死，活下来的只有北羌城。至于那蒋子航和汪建中——温景楼醒来得知此事后，反复想了想，思考出了个妥帖法子。汪建中他动不得，那是皇帝亲自派在他身边的钉子，他又怎能擅动，但那三战三降、反复摇摆的守将蒋子航，他还是有权处置。
温景楼知道不能心慈手软，于是叫人绑了他去，在定边城楼上斩杀了他为燕晋祭旗，也是让军中那些不忠不义之徒睁眼看看。这事虽和汪建中无关，只是传到汪建中的耳朵里后，叫他几天几宿都没睡好，日日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
那日中箭又千里奔袭后，最后还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然后被许云安背进了主帅帐内。
幸好温景楼的底子还算不错，也足够幸运，那飞箭既没有引起感染也没有让他断腿断骨，只是左腿上剜出来一个血淋淋的口子，显得狰狞可怖。
军医虽然瞧过无数战场上面的伤残，但到底年纪轻，也是第一次给主帅清理包扎如此之大的伤口，拿着药的手都在在微微颤抖，生怕自己下手重了把他疼醒。然而床上那人仍然皱着眉头半昏迷着，似还深陷在战场之中不能解脱。
温明裴听闻温景楼受伤，自然急得厉害，也顾不上人多眼杂，带了幡帽、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趁着夜色去了主帅帐内，想亲身跟在受伤的弟弟身侧侍奉。棠溪到底跟了温景楼四年，此刻也是心焦，紧跟着温明裴前去。
床边只有许云安守着，看到戴着幡帽的男人进来，知道是温明裴心里担忧，也只说是受了些皮肉苦，应当不大碍事，反而催他去早些休息。
温明裴自然是不放心，许云安知道他们兄弟深情，又见有棠溪在左右侍奉，自己这几日连番争战，先是千里奔袭，又经历数场战斗，如今乍然歇了下来，身子骨也难免抗拒叫唤着疼痛，于是锤锤肩，与棠溪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轻声出屋，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了那一堆兄弟。
温明裴身子不好，坐在温景楼的床头，先是掀开被褥看了眼弟弟的伤口，又轻声叫棠溪端了碗温水来，担忧地喂温景楼喝下几口水。他当年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曾为人包扎伤口，甚至忧心地照看过许多将领，为他们擦去夜汗，守过一个个生死之夜。
只是如今，他的身子也不像从前那般了，不让别人为他照看一夜都算好的，怎还能如此焦心地熬过漫漫长宵。到了后半夜，神智已慢慢模糊，俯身就在弟弟的床边阖上了双目。棠溪站在门边守着，见温明裴已难敌困意，默默拿了件大氅，轻轻盖在他身上。
灯火落在两人的眉目之间。见这般安然的兄弟场景，棠溪的眼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低垂着双目，咬了咬嘴唇，又想起了大战前那封自并州寄来的神秘书信。
正在他的思绪乱飞的时刻，背后的屋门却被轻轻地推开。棠溪戒备地回头一看，却发现来人竟是刚刚从东浴血奔袭而归的谷蠡王慕容潇，身边站着恰巧一同归来的谢思衡。慕容潇如地狱中回身的修罗一般，刚脱了铠甲，回温明裴住处却发现人没有踪影，于是就来这主帅帐中寻人。自西北而归的谢思衡则是听说主帅受了伤，直奔这帐中就来。两人恰巧就在帐外会和，打了照面，又互相拱手，一起轻声推门而入。
慕容潇事先未打听过主将如何，只是心忧于北羌城的局势，此刻见此情景，知道温景楼恐怕受了重伤，但更知道温明裴不能这样歇着。听棠溪轻声与他禀报后，皱着眉头就先去将温明裴打横抱起，慕容潇也知道温明裴觉浅，于是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向棠溪点了个头，往怀中披了见厚实的大氅，就抱着温明裴离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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