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将徐亭文带入内宫后，便将徐亭文留在此处日夜医治。他如同解一道巨大的谜题，不仅要破这老帝王身上的各种沉疴病症，还要细细处理那些贵妃派系先前大夫为保证帝王继续昏迷不醒而下的药物，如同抽丝剥茧，实在难颇。
直到帝王的手指尖微微一颤。
那日乐阳正巧在旁边照看侍奉着她的父皇，就惊喜地看着他的父皇，渐渐睁开了他久未视人的双眼。
帝王睁开眼眸，似乎还颇有不适，眼前闪着一片迷蒙，看看身旁从未见过的这大夫模样的人，又转转僵硬的脖子，微欠着身，发现自己的女儿在旁边侍奉着，刘监与他那干儿子刘瑾站在床角。
屋内只有四个人。
他微微张张嘴，挺挺身子，用虚弱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日子了？”
“回陛下，”刘监见人醒了，赶忙上前两步，回禀道：“已是正月二十八了。”
帝王听了，却不回应，又闭上龙目。
隔了一晌，皇帝又微睁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手乍然举来，颤抖地指着房顶，甚至津液都沾了些到花白的胡子上。
“父皇！父皇，您这是怎么了？小先生，快来瞧瞧。”乐阳着急地往前扑了一下，徐亭文也抚到帝王腕间把脉，眉头却奇怪地微皱起来。
可刘监毕竟服侍多年，与这仿佛失了智的皇帝对视一眼，转头就对公主行了个礼：“殿下，您去给皇上他端碗水吧，皇上初醒，若有您侍奉，一定开心得紧。或许会好得也顺利些？”
其实是以下犯上之举，但乐阳并无这样的想法。她也没多想，觉得确实有理，便离了屋子，出去找宫婢端水，再准备些好消化的粥食。
等乐阳出去后，皇帝却出奇地冷静下来，手也放下，眼神恢复了清明，想强撑着微坐起来，可发现浑身无力，最终还是作罢。
“陛下，您这是？”刘监赶紧扶了过去，试探地问道。
“先告诉朕，朕晕厥的这一月，外面是谁在住持朝政？”皇帝微皱着眉。
“回皇上的话，”刘监说：“贵妃娘娘借中宫之权稳着时局，可……可长公主她也回朝了，不知怎得，在朝堂上大对峙了一场，扶了东宫做主，现在算是僵持状啊。”
“长公主？光孝她回来了？”皇帝神色一变，先是闪过一丝喜色，可又闭目凝神起来，眉皱得更紧：“坏了，坏了……”
他与长姐光孝两人一同长大，一同面敌，他最知光孝之才。可自从二十年前光孝与自己大闹一场后，她就已远居四海，神龙不见尾，如今乍然回来，帝王无法笃定，是自己这朝堂已生了令人惧怕的蛀虫，还是她要回来与自己作对。
但两种境地，对他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如此这般，”老皇帝又挣扎着欠起些身，拍着刘监的手说道：“你可以对外说朕，说朕醒了，但要说朕神智不清、形如痴儿，恐怕难以维继，只能瘫在这龙床之上，”皇帝又抬手，一指刘监：“还要通过乐阳的嘴说出去。”
“这是？”刘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腌臜地里，引蛇出洞。”皇帝皱着眉，看着明政殿的窗外，那是他的天、他的地。
“还有，那些往日派出去监视各大臣的眼线，这些日子收紧线网，必须日日上报，事无巨细，尤其是江家、国舅府、六部尚书，还有各个皇子府，这些重点去查。”
“是，陛下。”刘监回应。
皇帝交代了这些还不放心，又摆摆手，示意他凑近些，刘监俯在皇帝耳边，就听皇帝嘴唇微微动了许多，不知在同刘监说着什么话，待说完后又伸手沉沉拍了他两下说：“好了。去办吧。”
刘监领了命，匆匆忙忙便出了去。
帝王再次闭上了双目，明政殿的寝房内，一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刘瑾。”皇帝突然说，让站在角落里的小太监浑身一怔，赶紧上前来：“我刚才同刘监说的，你可听见了？”
“禀圣上，听见了。”刘瑾跪地行礼。
“那你也是，让手里在各宫妃嫔处埋着的线日日给朕报备来，所有这些都不能让更多一人知道，包括刘监，”皇帝直视着刘瑾：“你也务必给朕日日报告刘监的动向。”
“是，陛下。”刘瑾又一拜。
他是刘监的义子，刘监聪明一世，可或许至死也算不到，帝王连他身边都扎了个钉子，而这个钉子正是他宠着的这孩子。
“还有，这些就不必再传给谢思衡了。”皇帝补充道。
“是。”
说完这些话，皇帝的头才转了转，动动手指示意着：“至于这先生，首先朕自然得酬谢你这医术，”皇帝笑了两声，却只仰头望着床顶，两只眼睛转了几分：“可你并非宫中御医，那些人，朕都记得，你老实告诉朕，你是谁送进来的？”
“陛下料事如神，”徐亭文查看完帝王的状况，将他的手又稳稳安放到了被褥下头：“不如猜猜草民之事？”
“有趣，这倒是有趣。”皇帝笑了两声，复又说道：“朕猜？朕猜，你是贵妃送进来照料朕的。”皇帝又挣扎着侧了侧身，瞧着徐亭文的脸色。
见他面色间毫无波澜之意，是大笑了两声：“若朕真这般猜，岂不是愚钝不及？我能一月未醒，恐怕她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吧，光孝又乍然赶回来……你定是光孝送进来的。我所言是真是假？”皇帝抬着手指，指了指徐亭文。
徐亭文点头，可皇帝的笑声太过嘶哑，竟让自己呛了两声，他连忙抚了抚帝王的胸膛，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帝王这才又好好摆正脑袋，平复下来，叹了口气。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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