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距离萧冽所设的二十四小时期限仅剩四个小时。
这一晚上全市的旧厂房均被警方巡查了一遍,但都没有任何结果。
同一时间,市民们也没有安心睡觉,投票器上的数字几乎没有停止跳动过。
直播现场的八个被绑人加上萧冽都是彻夜未眠,萧冽的一双美目一直盯着那串跳动的数字,却不见唇畔有笑意,她的表情十分冷静。
反倒是鹿森垂着头睡了一夜,醒来后转了转酸疼的脖颈,瞥了萧冽一眼:“几点了?”
水箱里的八人能站起来的全都站了起来,坐在轮椅上的植物人和残疾人萧冽也贴心的派人去把他们垫高了不少,水位目前已经涨到了各位的胸部。
这几人听到鹿森和萧冽的对话,虽然无法开口,但眼神里透露出的东西却显而易见。
——“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睡得着?”
——“他怎么这么冷静,难道他也是这个神经病的手下?”
这八人目前都不清楚场外市民们的投票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结果,但大家或多或少心里都有点数。
一边是以“自卫”为由的“施暴者”,一边是承担自己曾经犯下罪孽的“受害者”,不出意外大家都会选择放弃后者绿队,让他们经受该有的惩罚。
此时绿色水箱里的人均是忧心忡忡、面如菜色,但红色水箱里的人看起来也并没有好很多,毕竟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出现转机。
八人的目光慢慢挪向了靠在椅背上好整似暇的鹿森——这个人目前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直播前萧冽说了,除了观众们手上的选票之外,鹿森手上也有着25%的投票权,假若观众们投的票数两边基本持平或所差不多的话,那么鹿森手上的票,就是决定哪一方生死的利剑。
他们都被封着嘴,说不出声音,但都用渴求的目光看着鹿森,希望他能够救自己一命。
鹿森感受到了这这些灼热的目光,他静静地扫视了一眼两个水箱,歪了歪脑袋对萧冽陈述道:“他们都在看着我,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哦,然后呢。”萧冽头都懒得抬起来,正眼都不想分给那几个人分毫。
“他们无非是想求情,毕竟你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能决定他们生死命运的人,你不用耳朵光猜都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又何必听。”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万一他们想和我说的是别的话呢?”
鹿森浅笑一声,却意外地发现萧冽手上的动作滞了一瞬。
“呵,他们还能说什么,跟你讲述他们曾受过的悲惨遭遇么?那些我也能告诉你,他们的家底子都被我翻遍了,你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只是下一瞬,萧冽就恢复如初,笑着打趣道。
可刚才那一刻的画面在鹿森的脑海中竟挥之不去。
刚才那一下的愣神,蕴含的是什么情绪呢?
鹿森徐徐思索着,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可是萧冽会害怕什么,她现在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害怕他们说什么。
是啊,这几个人都被绑着,所有关于他们的信息都通过直播的形式散播了出去,这些信息别说警察,看过直播的人都一定会去查证,网络上一定现在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们的讨论。
那么,为什么萧冽还要封住他们的嘴呢?
直播现在是闭麦的,观众们没人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害怕有人读口型大可使用背对的形式,这么两个透明的水箱完全能让屏幕那头的人们知晓他们是否安全。
难道是觉得他们会吵闹?可是用胶布封住嘴并不能确保他们一直安静,从直播开始到现在樱想容、余无伤和Paddy君的呜咽声几乎就没停过,而萧冽完全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甚至戴着半边耳机在听歌。
难道是害怕他们大声呼救引来警方的注意?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对劲……
像萧冽这样的人,真的会做事这么简单吗?
萧冽总不能,是害怕他们说什么吧?
鹿森蓦地掀起了眼皮。
鹿森徐徐将那几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害怕他们说什么呢?能害怕他们说什么呢?
“萧冽,你为什么会选我呢?”
萧冽闻言看了过去,鹿森的眼神格外清明,在他看似和缓的目光下,萧冽意外地发现自己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
萧冽很快便缓了过来,她冲鹿森眨了眨眼:“小鹿总,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鹿森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将自己放在了这座城市的制高点,你以为生者谋生路,为死者报血恨的名义,杀了那么多人,又精心挑选了他们作为主角来开启直播。”
“那么你选择帮助你实施计划的人,一定也得是同样经过严格甄选的。”
“我是属于警方的人,但同时我又不像程柯淮或者薄自末那样是刑警,难以把控,而且我的身份更出名,背后的人更多,所以由我来负责那25%,观众和他们几个人最心服口服。”
“而且虽然我不承认,但你好像很执拗地认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像你这样自恋的人,只有你看得上的人才配协助你吧?”
萧冽的唇角轻微地抽了抽:“你嘴巴还挺毒。”
“那你还有什么可问我的,就只是为了骂我一句?我像是会听进去的人么?”
“我只是好奇,你是何必呢?”
鹿森摇了摇头:“你舅舅赚的钱既然已经够你生活,你又为什么偏要做这一出又一出的闹剧,这不能让你赚到一分钱,还白白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哦,你是在暗网上通过赫拉克勒斯赚了不少,但这些钱你最近都花了不少吧,而且今天这场直播结束之后,你能捞得到什么好处吗?”
“你的身份暴露了,乔南城也暴露了,皓叔去世了,赫拉克勒斯也在网警的监视下。就算你今天侥幸从警方手上逃脱了,你也只能带着剩下的那点钱过着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
“这一切,就只是为了报复社会?”
萧冽似乎无所谓鹿森对自己的不理解,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意味。
“撕开这座城市的血肉,我只看到满目沉疴。”
“我从小跟着舅舅生活,是跟着赫拉克勒斯一起长大的,从三岁起,我就看到了这个世界最黑暗的部分。”
萧冽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人类这种东西,有几个善良的?就这样的社会,我就算是将它覆灭了,又如何?”
“再说了,你不是应该很赞同我的吗?”
萧冽朱唇轻启,念出一个名字:“梵棕俨是被谁害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鹿森瞳孔微微颤了颤。
“那些人为了一己私欲,拖人下水给自己陪葬,差点害了一车的人,也包括你。”
“也有人只是因为自己的好恶,哪怕是亲生的子女他也想去加害。”
“哪怕是一个与世无争、只求相安无事的心善之人,也会因为枕边人的一己之私,被迫卷入险恶里受到伤害。”
每一句都像一根利刺狠狠扎进了鹿森的心脏。
“我只是开了个直播,让大家都参与这场‘盛宴’而已,这有什么?”
“这些人本来就该死,让做了坏事的他们被那些心中有恶只敢在暗地里发泄的人杀死,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鹿森,你知道杀人的感觉吗?——就像老鼠夹上的一块面包,危险也充满诱惑,我特别迷恋这种感觉,迷恋得快要疯掉。”
萧冽笑得十分张扬。
“我觉得你真应该也体验一下,所以才交给你最多的投票权,怎么样,是不是很感谢我?”
鹿森无话可说,只是很平淡地看着她。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鹿森默默地看了一眼墙上特意被萧冽摆出来的时钟。
只剩三个小时了。
·
滨云市局内。
程柯淮一路按着太阳穴走上楼梯,他也是一夜未眠,眼皮格外沉重。
“自初,有什么收获么?”
薄自初也是前脚刚收队回来,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阵喧闹声,程柯淮疑惑地拦住刚上楼的一个警员。
“怎么了,楼下怎么这么吵?”
对方一看是程柯淮,本来紧蹙着的眉头松开了,赶紧回答道:“啊,程队您终于回来了!是有群众不听劝呢。”
“有个人非要上来找您和薄副队,我们说了现在在紧要关头恕不接待,可他就是不听,非说一定要见到您,您……?”
不过话说一半,他就改口道:“害,我多嘴了,您现在肯定是没空见的,那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估计也不是要提供线索,只要见你们那肯定是闹事的,我这就下去以妨碍公务的名义让他赶快离开!”
现在的确是没空见任何人没错,程柯淮刚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但转身之前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等一下,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找我大概是什么事情?”
“只说是有事,但不愿跟我们说只要见您,问是不是大事又说不算是。”警员想了一下:“噢,他好像是姓乔,叫乔以北。”
程柯淮听到前半句还觉得没什么,这种来闹事的人大有人在,平时他去白走一趟听听一些人小事闹大的牢骚,听完让薄自末去找派出所的人帮他们办理那些失踪、基建不完善的案子就算了,今天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有闲心去……
乔以北?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恶之花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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