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警察？”
一向好似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的彭恩暖漂亮精致的脸上此时终于浮现出了些许慌张的意味。
“是了。”崔霁寒虽然在最开始也微微惊讶地抬起了眉毛，但不过须臾便恢复了表情：“在这里的都是岐徽福利院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不是，无端被请来不可能没有缘由，如果他们是警察的话，那一切就都有迹可循了……”
“只是还蛮好笑的，邓芊芊死的时候无人问津，怎么时隔了近十年，背后的人要花费这么大的时间精力请来这么大一帮人，还特意叫来两个警察搜集证据，查明真相呢？”
崔霁寒话语里的讽刺实在太过于明显，刺得另外三人的脊背骨都是一寒。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蓝漾刚痛心疾首地打算教育教育自己这个口不择言的学生，他的另一个学生便更加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蓝老师，不会就是你策划的这一切吧？”
蓝漾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彭恩暖：“你……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彭恩暖别过去的脸已然给了他答案，蓝漾自嘲地笑笑，向来柔软而没有攻击性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锋利异常：“那你们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设这么大一个局，把我、把邓丞、把你们，还有把这两位警官带到这孤岛上面？”
“难不成……你们和邓丞，真的和邓芊芊的死有关系？”
——蓝漾在诈他们。
鹿森和程柯淮对视一眼便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声。
邓芊芊在这个世界上明确的现状是“失踪”，就算她真的“死亡”了，知道她死亡的也只有将邓芊芊亲手将失踪转换为死亡的凶手本身。
饶是鹿森和程柯淮这种猜出来邓芊芊死亡几率是十有八/九的经验丰富的警察，在听到蓝漾这句试探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质疑邓芊芊的现存状态，但如果彭恩暖和崔霁寒不以为意地默认邓芊芊死亡的话，好像也证明不了太多……
“是，她是死了，我杀的，怎么了？！”
蓝漾自己也想不到自己随口的试探，却让彭恩暖如此“爽快”地松了口。
彭恩暖的面上没有任何破罐子破摔的惊慌与愤怒，也没有任何在警察面前承认罪行的羞愧，只是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屑：“没错，邓芊芊没有失踪，是我杀的。至于为什么我随手丢弃的尸体不见了，导致她只是个失踪，我也不知道。”
这样坦然地承认罪行，就连把审讯当作家常便饭的程柯淮也极少见到过这种情况，在场人都是一怔，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一阵恶寒后知后觉地爬上几人的后背。
“真……真的是你杀的？”蓝漾之前不过是过于愤怒下的猜测罢了，但确切得知了真相之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得意门生之一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为什么啊？就只是因为想要她去陪贝智勤吗？”
在问出口的时候，蓝漾自己都觉得荒谬。
彭恩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意料到自己的衣角被崔霁寒轻轻扯了扯，她浑身的利刺立马悉数软了下来，嘴巴像被水泥封住了一般再也不愿说任何的话。
鹿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蓝漾：“岐徽福利院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你现在能说了么？”
窗外的雷雨仿佛真切地打在了蓝漾的身上，他像是被风暴摧残的流浪汉似的萎靡地坐了下来，蓝漾的视线在面前的四个人身上来回地打转，在再度停留在程柯淮身上时，想起了他的那句“警察”，这才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岐徽福利院里一向以残障儿童居多，比如邓芊芊就患有弱视，我当年的语文课代表豪青就患有弱听，他们这还算是很好的了，院里还有不少全聋、全哑、小儿麻痹症、唐氏综合征之类的更加可怜的孩子们。”
“所以岐徽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才从不出去上学，而是请来了我们这些老师在福利院里给他们进行教学。”
“我当年满怀着对残障儿童的心疼，希望着能为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做些什么的心态来到这里，可才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这家福利院远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美好……”
·
蓝漾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做不成那种事无巨细照顾学生，就如同亲生父母一般的老师，他只是个卑微的社畜罢了，老师这个职业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父母安排来为他谋生的工具。
所以在进入岐徽福利院的第一眼，看到那群各有各的“残缺之处”，但眼里都满含着对知识的渴望的孩子们，蓝漾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愧疚。
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尝试不做一个按时上下班的普通老师，他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可是很奇怪的是，这些孩子们似乎对老师们并不亲切与信任，他们只在课堂上面汲取知识的时候眼里充满光彩，然而到了课下，除了询问一些学习有关的问题，这些孩子们竟然没一个愿意与老师聊起学习之外的任何内容。
蓝漾最开始以为只是因为自己是刚来的才是如此，但他细心观察了几天才发现，孩子们对其他老师好像也是这样。
这群孩子对学习的热情好像比谁都大，蓝漾从来没见过这样乐于学习的学生，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后来在来到岐徽福利院的第三个星期，老师稀缺的情况下蓝漾被抽签抽到了同时担任生活老师，这对最怕麻烦的蓝漾来说并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但一想到能多接触这些孩子们，蓝漾又觉得自己又能接受了。
成为生活老师的第二个晚上，蓝漾自告奋勇来进行夜间巡逻。
蓝漾只是性子比较淡泊，但胆子并不小，拿着个手电筒巡逻安静又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学生宿舍楼时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在心里哼起了歌来。
“我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
“我的心……要不回就送你——哎呦！”蓝漾正哼得起劲呢，走到拐角处就被一个奔跑的女孩狠狠撞上。
“对……对不起……”
女孩长着很乖巧的一张脸，五官并不精致，但一双杏仁眼生得很大，只是此时此刻里头装着的尽是惶恐与慌乱。
蓝漾的惊慌显然也不比女孩少，他好像认出了眼前的女孩是谁，于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你是……四年四班的邓芊芊？”
“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和生活老师蓝漾，你不用担心和害怕，有我在呢。”
邓芊芊这才在黑暗中勉强看出了对方的长相，急促的呼吸终于徐徐平缓了下来：“蓝……蓝老师……”
蓝老师是新来不久的，和其他的老师及学生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迹象……
想到这里，邓芊芊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扯了扯蓝漾的袖子，将他带到了墙后面，表情恢复了常态。
“怎么了芊芊？现在都1点了，早就熄灯了，你怎么还在外面转悠？”蓝漾面上的关切与担忧不似作假。
邓芊芊狐疑又犹豫的目光在蓝漾脸上来回打转了好几圈，踌躇了许久后才说道：“蓝老师……你一般住在哪儿啊？我能不能……去你那睡一觉？”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邓芊芊又细声补充道：“如……如果是教师公寓的话就算了……”
“我是住在教师公寓不假……”蓝漾紧接着又赶紧加了一句：“不过我住的是刚建好的那栋教师公寓，里面暂时只住了我一个人，你可以过来睡一晚上的。”
“只是……你怎么好好的学生宿舍不住，要住外面啊？”
可是邓芊芊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模样，只是怯生生地跟在蓝漾屁股后面压低了脚步声走着，时不时还左顾右盼，仿佛是在担心有没有人会看见他们两个人。
蓝漾似乎是能看穿邓芊芊的内心想法一样，安抚般朝她低声说道：“你不用害怕，这个点没有人会在外面的，孩子们都睡着了，老师们也都在教师公寓呢，我们从后面绕过去不会有人发现的，有什么事情有我保护你呢，放心吧。”
邓芊芊懵懂地抬头看了一眼蓝漾认真的神情，这才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匆忙慌乱的脚步也恢复了正常。
教师公寓的宿舍都是单人间，蓝漾不放心邓芊芊一个人住在隔壁，但是迫于性别问题两人也不好同住在一张床上，蓝漾只好从衣柜里另外翻出来一床被褥铺在地上，让邓芊芊睡在床上，自己就躺在床铺和门口的中间。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今天这么晚不睡觉还在外面晃了么？”
灯火明亮之下，蓝漾眉间轻蹙，温和地看向床上缩在被子里的邓芊芊。
可邓芊芊却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了蓝漾的面前，她踮起脚尖摁掉了灯的开关，然后跪坐在了蓝漾的“床”头，轻轻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和T恤衫。
邓芊芊的眼睛在黑暗中仿若太空里静谧的明月，蓝漾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要阻止。
而在邓芊芊将衣服脱到只剩内衣裤之后，在蓝漾的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之后——
他看见她的身躯从头到脚密密麻麻地都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坏种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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