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流放

被拉住的太监心里一惊,知道是跪着的元铮扯住了他,心道陵王还真是胆大。

太监转头欲言,鼻尖忽有一股异香袭来,接着他似傻了一般,滞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了。

熙帝下完旨意后,本是闭眼靠在椅中,准备缓过这一口气便去鸣凤宫,可是他突然觉得奇怪。

殿内怎么如此寂静,太监退出去时,似乎并没有殿门开合的声音传来,也没有外间宫人忙碌传话的脚步声。

熙帝睁开眼睛,只见传旨的太监背对着他僵立在殿中,而元铮已经站了起来,那双一直半敛着的琥珀眼眸,此时竟然直勾勾地盯着他,像黑夜里毒蛇的眼睛。

熙帝背后陡然蹿上一股寒意,面上却还强撑着怒喝:“大胆!谁叫你起来的!”

“大胆?”

元铮笑呵呵地上前,嗓音低沉得像暗夜里幽语的鬼魅。

“更大胆的是还在后面呢,父皇。”

一股沉水香的味道扑来,掺杂着诡异的幽香。

熙帝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已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接着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他坐在龙椅中,手脚僵直发软动也不能动,眼前各种幻影接踵而至,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惊恐地瞪着眼睛。

元铮收好掌中的瓷瓶,冷漠地看着双目无神倒在椅中的熙帝,伸手夺过桌上的血字帛书。

他飞快看过一遍之后,不屑地晕在龙椅中的熙帝冷笑:“皇后这老妇倒是舍得下命,难怪你看了之后这样一副表情,恨不得把我活剐了解恨!”

后面几字,几乎是从元铮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恨恨地盯了熙帝一阵,又掂着手里的血字帛书思索,自言自语道:“皇后一死,必然引发议论,本王这会子,真是不得不忌讳悠悠众口,不敢把元铭那群人赶尽杀绝了呢。”

他捏着帛书眯了眯眼:“呵,不愧是东方家的大小姐,稳坐后宫几十年的皇后,临死都还能算计到这一步,真够难缠的!”

元铮把那血字帛书在灯前烧尽,又歪着头看了木偶一般的熙帝片刻,笑道:“父皇,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把儿子送去那偏远之地,真是好狠的心啊。你是像厌弃我母亲一样厌弃我,所以才要急着将我打发走吗?”

已经陷入昏迷的熙帝自然无法回答他。

元铮将视线移到熙帝身前的书桌上,那里摆了笔墨玺印。

元铮拿起一支熙帝惯用的毛笔,道:“也罢,你如此不顾父子亲情,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你对你那些好儿子们自小就千宠万爱,只有我一人受尽冷待,实在是不公平得很。你既然看重元铭,不如我便让他替我去西疆看一看吧。”

元铮幽幽的低语回荡在殿中,然而熙帝已经深陷在扭曲恐惧的幻境中,再也听不见了。

片刻之后,新的圣旨已拟好盖上玺印,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流放睿王。

元铮看着圣旨,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的,流放的不该是他陵王,而是睿王。

“来人,传旨!”

“诺。”

殿中呆滞着的传旨太监再次动了起来,呆愣着双眼出去叫人传旨。

而在内侍奉的陵王殿下,小心地扶了熙帝到榻上半卧,又唤了宫人进来服侍。

一直值守在殿外的宫女太监,此时才得命入殿侍奉熙帝,进来之后见熙帝正半阖着双眼在榻上喘气,似乎是被这一天的事变气得心力交瘁,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在有陵王殿下在旁劝慰:“父皇切莫动气,您的病才好,哪怕皇兄再有错,您也还是要保重自身,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熙帝疲累至极,似乎随时就要睡过去,听了这话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阖上了双眼。

元铮招手让宫人过来,为熙帝垫上软枕,加了一床锦被,好让他睡得更舒适。

熙帝经了这一整天的事,昏沉之间似乎又发起烧来,元铮赶紧叫人传了太医过来问诊。太医看过之后,便说圣上动怒,元气大伤,这病只怕又要加重。

元铮在旁听着,急得几乎落下泪来,当下亲自守在寝殿照看熙帝。擦脸喂水,侍奉汤药,一切行动周到细致,哪怕是最挑剔的学究来了,也指不出陵王殿下这份孝心的错处。

元铮守在熙帝身畔,直忙到天边鱼肚白泛起才起身,准备离去。而那封新盖上玺印的圣旨,已然传到了睿王府中。

长夜将尽,宫门外升起了浓浓的晨雾。

东方问渊站在那浓雾之中,看着天色渐亮,内里传消息的人却没有出来。

他算了算着时辰,元铮入宫已有半夜,熙帝处罚为何还没有下达?

东方问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偏僻处跑来,对他急急地低语了几句,东方问渊眉眼顿时一肃,满是惊疑:“怎会是这样的旨意?!”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般惊诧实是少见。

小太监诺诺道:“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陵王殿下进去后,陛下发了一阵火,还叫了师傅进去要传旨,结果师傅进去后好一阵没动静,再出来,拿的就是流放睿王的圣旨了。”

东方问渊深觉事态诡异,他微一沉吟,道:“我要入宫。”

那小太监是个机灵的,明白现在是非常的时刻,他只是阁传话的,不该掺和的事少掺和。他行了一礼赶紧告辞,又往浓雾里去了。

东方问渊望了望远处隐在雾中的飞檐翘角,迈步向前。

“观明。”

幽冥浓雾之中,忽有人唤他。

东方问渊停下,眼见前方白茫茫的雾气里,一滴浓红如鲜血团团晕开。他再定睛细看,才看出那原来是一个朱红华服的男子,正朝他远远走来。

“天还未曾全亮,观明就要入宫了?”

是才从乾和殿出来的元铮,鲜衣浅瞳,冶若鬼魅。

元铮施施然走到东方问渊面前,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的得意:“还是说,你本就是从宫里出来,一直在此等候消息呢?”

东方问渊瞥他一眼,甚至没有行礼问安,直直地继续往前走去。

元铮伸手拦住他,不仅不怪他无礼,反而越发笑得开心:“观明这一局棋下的如何?”

东方问渊道:“恕我愚钝,不明白殿下此话何意。”

元铮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与我装什么傻。父皇下了什么圣旨,你刚刚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东方问渊不答。

元铮却不放过他,好整以暇地继续拦住他的去向:“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还是没能如你所料地发展呢?”

东方问渊眯起了狭长双眼,转头盯着他道:“你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流放的人怎么会是睿王?”

“我如何会对父皇做些什么呢?”

元铮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再说了,流放睿王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切因由,不过是君心难测,反复无常。哪怕有人机关算尽,也难左右上意在顷刻之间的变化。”

上意的变化……吗?

东方问渊是不可能相信这话的,他搜集到的元铮与皮莎暗通的信件,还有元铮布局巫蛊之案的种种证据,这些东西都是铁证,熙帝只要头脑清明,就不可能不处置元铮。

除非,熙帝的头脑已经不清明了。

东方问渊深深地看了一眼元铮:“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

看到东方问渊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眼睛里,终于腾起了怒火,元铮只觉心情大好。他意味深长地对东方问渊感叹:“别想什么作不作梗的了,都没用!看来身为凡人的王质还是得多有一点自知之明,想与仙人对弈,真是不自量力!”

元铮说完,终于不再拦着东方问渊,他干脆利落地敛袖转身:“本王就不陪你在这废话了,只怕等下你还有得忙呢。”

东方问渊欲要再问个究竟,却听得浓雾里遥遥传来钟声。

丧钟的声音!

东方问渊心中大惊,却又不得不定下心神,仔细数那钟声响了几下。一声又一声,数完之后,他怔怔地垂下了双手。

他的姑母,大梁的皇后,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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