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祖师大人重掌玄音阁后,暗网的办事效率便飞速提升。仅仅两天,何求知事不仅让江家会的几位互相清楚了各自暗藏的心思,还贴心地告知了赌坊江家那点‘家务事’。刘骐外室的弟弟所欠赌坊的银钱,一时间被利滚利地翻到了一个天价数目。刘骐等人自然是还不上的,他与那外室一家连夜收拾了细软,又卷了江家许多家私,趁夜逃得无影无踪。
赌坊找不到债主,便带着一沓欠条直入江家大宅,要江海峰还债,扬言三天之内若是还不上债款,就将江薇的事传得满扬州都知道,让他的女儿外孙都不能做人。
知事将这些情况报给纪煌音:“多年来,刘骐暗地里转移了江家会不少家产,江海峰虽还有些家私,但面对这样大数目的债务,还有一个漕帮要养,实在是无力回天。如今江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正私下偷偷探听青龙洪武两帮的口风,有意要将漕帮盘出去。”
纪煌音心下满意,知道鱼要上钩了,道:“江海峰需要的银子数目巨大,江家会于青龙洪武而言本就是鸡肋,现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只会尽力杀价,怎么可能答应江海峰开出的价格?”
知事道:“阁主所言甚是,江海峰还道此遭会是两个大帮争相加价的局面,谁料那两帮却是不约而同地压低价格。此时两帮开出的数目,再加上江家剩余的田宅家私,堪堪够他还完债务,哪里还会让他有得赚?”
纪煌音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盅:“这就是生意场,杀人不见血光。可怜江海峰花甲之年,不仅要还债,还要面临家业败尽、无处可归的凄凉局面。他当年以为得了个老实女婿来遮家丑,从此就可高枕无忧,哪里能料到如今的下场?可见做人做事,不能起邪念,谁知道哪天不会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她呷了口茶,又问道:“刘骐一干人可看管好了?”
知事回道:“刘骐等人才刚出城就被我们的人带走了,现正拘在城外一处村子里,听候阁主发落。”
“将他们看牢,后续我自有用处。”纪煌音点头称赞,“这次的事办得不错,是你尽心之功。”
知事面上一喜,笑道:“还是多亏了阁主有筹谋,让我们各处地方都注意到,不然此事哪里会如此顺利。”
纪煌音略弯嘴角:“你们做事利落,本座都看在眼里。接下来与江海峰的交涉,依旧按计划行事,务必保证江家会这条线归于我玄音阁下。”
“是,属下遵命!”
江家会的事情进展顺利,芄兰那边却依旧没什么动静。
英杰会上的黑衣人不知为何一点踪迹也没有,芄兰带着人几乎将扬州城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半分异常。纪煌音知道后倒是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让她不要着急。
“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有时候找不到一个人,或许只是因为某些地方我们还想不到。”
芄兰不解:“阁主所指的地方是?”
纪煌音却不答,只是看着窗外西沉的金乌,语气悠闲:“黑衣人的事让暗网继续盯着即可,你忙了这几日也不曾歇息,今晚便随我出去逛逛,见识见识扬州月色。”
她说完,抖了抖手中的案卷,那上头记载的,正是乌苑里名叫晓兰的女子的生平。
春夜晴朗,是个出门玩乐的好时候,城中各处皆热热闹闹。
月色入户,乌苑里却无人有心静赏春夜明月,只有偏僻柴房里名叫晓兰的女子独自站在窗前,默默看着天边升起的月亮。
晓兰本是前院玉花间的花娘,谁知才入了玉花间不久便生了怪病,浑身上下长满暗红脓疮,形如怪物。
这样的人,本来是连乌苑都进不得的,毕竟无论男女,谁见了她这幅模样都会感到恶嫌。可她偏偏能言会道,善体人心,乌苑和玉花间的人若谁接了难以相处的客人,不知道如何说、不知道如何做时,找她问上一回,总能顺利解决。
可即便如此,老鸨仍旧嫌她是个赔钱货,不过给她划个地方落脚,平日叫她做些洗衣洒扫的粗活,有时连饭都舍不得让她吃。
好在同屋的柳叶还时时照看她,将自己所赚不多的钱拿出一部分来给她做贴补,她才得以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
想到柳叶,晓兰有些担心,这个女孩儿总学不会如何应付客人的各种问题,今日她又接了一位客人,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正思忖间,叩门声响起,晓兰叹了口气:“门没锁,你进来吧。这回又是什么问题?”
她说着转身,却见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女子。这女子一身黑衣,气质冷厉,雪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你是谁?”
晓兰登时吓了一跳,话才出口,女子已极快地闪到她身前点了她的穴道,令她霎时间动弹不得。
晓兰又惊又怒地瞪着那女子,谁知她半点反应也无,只看着门外点了点头。
门外,一个身影从淡淡的月色中显出,声音里带着夜风的凉意:“晓兰姑娘不必惊慌,我们此来并无恶意。”
来人身着一袭暗纹广袖玄衣,踏入房内反手掩了木门,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理衣坐下,方才抬起头来看向晓兰。
晓兰此时才借着烛光看清来人的面容。
这竟是一位年轻女子,容貌极为艳丽,可双眼却似盛了一泓秋水长剑的清光,生生将那艳色压下,使得整个人透露出威严凛然之气。
她凝眸看了晓兰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前任礼部侍郎苏士诚,曾任江南巡抚使,五年前因贪污赈灾粮款兼有勾结党羽等罪名,被处以斩刑,家中成年男子一律流放,妻女没入教坊。苏士诚之妻赵氏早在当年就已病死狱中,他膝下唯有一女名唤苏芷,现正隶于扬州为妓。”
她说到此处,停了一停,向着晓兰问道:“苏芷,你父亲若是见到你如今的样子,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年他的一念之差?”
还被点着穴道的晓兰脸上做不出什么表情,眼中却滑过一丝凄然嘲讽。
纪煌音微微叹了口气:“芄兰,给她解穴吧。”
芄兰闻言,骈指疾出,两下解了她的穴道。
晓兰掸了掸身上的粗布衣裳,神色已恢复如常。她施施然在纪煌音对面坐下,却是另起一话:“我知道你是谁。”
“哦?”
“你就是那天赏了柳叶一锭银子的客人。”
纪煌音挑眉:“何以见得?”
晓兰神色自若:“这么些年来,除了玉花间的人知道我以外,也就是你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晚她虽未见过柳叶的客人,却通过柳叶的转述,猜出这位客人是个极其聪敏之人。这样的人能够坐等着柳叶以乌龟一样的速度回复问题,显然是猜出柳叶背后有人指点,故而才存了看戏一般的心情,耐着性子等她一趟一趟地来回答话。
“那一锭银子,不是赏给柳叶的,而是赏给我的。”
纪煌音看着她镇定自如的样子,含了一丝笑意赞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虽居陋室,却能事事了然于胸,不枉我专程跑这一趟。”
晓兰看着她道:“客人今夜来此,应当不是为了找我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纪煌音向来不喜欢绕圈子,闻得此言便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实不相瞒,我乃是玄音阁阁主纪煌音,此次前来就是想让姑娘加入我玄音阁。”
“就是那个网罗秘闻、尽知江湖事的玄音阁?”
见纪煌音点头,晓兰反道:“阁主找错人了,我一不会武功、二不涉江湖,手上更没有什么传奇秘闻,入了玄音阁也没什么用处的。”
“非也。”纪煌音道,“我阁中有一处所在,名曰斟星楼,最需要知情识趣的美人来探听王公贵族之间的消息。你出身官宦诗书之家,又善察人意,对世情百态见解独到,到了此处自然大有用处。”
晓兰听了她的话,神色骤然一变,站起身来断然道:“我不去!什么探查消息,说白了还不是勾栏院!”
她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前楼的玉花间,虽然入了贱籍,这辈子只怕再也走不出这个院落了,可是起码她不必再做那些下流勾当,不必再被人将骨肉都折辱进枕塌里,她宁愿在这间柴房里饿死病死,也不愿意再重回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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