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位置偏僻，导航在附近就结束了，得问路以后上坡，在背面旧居民楼旁边。太多年的建筑，除了一些老人会在这边住下外，没什么年轻人。
门前还有一颗大树，树枝的落叶掉了一地。许渝进门，发现别有洞天，装潢是暖黄色，墙上有好几张油画，大海、天空、鸟之类的。
“你好，欢迎来到诊所。”一个绑着丸子头的女生从二楼下来，她盯向许渝后不确定，“是来了解门面吗？”
许渝：“门面？”
她叹了口气：“是的，我们这里的门面很便宜，但是位置偏，一个月也才一千块钱左右，我还有好几个月的租期没到，转让给你的话可以再便宜一些，其他可以详细聊。”
“我不是来谈转让的。”许渝说，“我来了解一下心理咨询。”
她瞪大眼睛：“真的？”
许渝点头。
“跟我来吧。”她一秒转换地十分专业，“我叫罗淼，这里是治疗室。”
治疗室的设备整齐，看起来很新，还有一个暖黄色的长沙发。
“我这里的的心理咨询价位。”罗淼说，“我先给你打预防针，因为疗程不同，钱是来一次交一次，中断不负责，找我，我是不负责的，哪怕报警抓我都没用。”
普通咨询三百八一小时；深入咨询六百八一小时。
旁边是罗淼的资格证书和营业执照还有获奖证书。
许渝问：“普通和深入有什么区别？”
“普通呢，我会听你的事情，了解你的心情为你调节。深入就是探索你的记忆，简单来说就是催眠。”
罗淼翻出本子，戴上眼镜：“签了这个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你可以把你的事情告诉我。”
许渝看了一眼协议，上面是拒绝赊账和拒绝跑单，以及咨询后假装自己没有咨询过报警的行为。
“……”
看来是没少经历。
许渝签了字，在椅子上坐下：“我最近才知道，我以前出过车祸，脑子里有当时留下来的后遗症，用什么方式可以找回车祸的记忆？”
“说明你当时经历了什么严重的情况，导致记忆出现卡顿，大脑为了保护你自动屏蔽了这个事情。”罗淼说，“你是什么情况下知道自己出过车祸？”
“栀子花，我对它过敏的程度比普通人深，医生说这是后遗症。”
罗淼深思：“找回记忆的话，要试试催眠吗？在梦里去寻找。”
许渝没拒绝：“我需要做什么？”
“躺上去。”罗淼说，“看见这个机器上的圆圈没有，这不是表，你看着上面针走，走了三圈就闭眼。”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罗淼说，“数到三，预备。”
许渝聚精会神看着针，听见罗淼念：“一。二。三。”
针开始转，第一圈走得慢，第二圈变了速度，第三圈又变了速度，抵达后，许渝闭眼。
大脑嗡一下。他居然能感受到水，自己好像泡在水里，渐渐地出现了画面。
交错的马路边，几辆车错开，一个黑色的车侧翻在地，警车渐近，救护车出现，阴沉的天空好似要下雨，闪出雷电。
弥漫的水再度袭来，有人站在雨里，看不清楚脸，许渝顺着视线看见救护车停下，画面忽然拉远，一切变得模糊。
许渝猛地睁开眼睛。
冷汗往下流，身体还在没有从中抽离出来，变得有些无力。
“你看见了什么？”
“靠海的路边、车祸，救护车和警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站在雨里。”
罗淼记下来：“说明这个记忆里很远了，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想起来了，你刚刚进入催眠的时候，你整个人一直在抗拒，说明不止大脑不想找回，你的身体也不想，你确定好了吗？之后找回可能对你有很深的影响。”
“我不想找回的话，我就不会来了。”许渝舒了口气，“下次什么时候来？”
“一周一次，看你时间安排。”
“好。”
许渝掏出手机把钱付了，顺带加了罗淼的微信。
走时他在沙发多躺了一会，好半天才找回触地的感觉。
出来后他随便找了个面馆，捏了捏发胀的鼻梁，感觉脑袋晕乎乎的，面端上来，刚拿好筷子，面就被端走了。
许渝抬头，看见席绛那张不温不怒的脸：“为什么突然走掉？”
“我吃了药能好。”许渝说，“我需要吃饭。”
“你吃不了油腻的。”他说，“跟我回家。”
许渝摇头，把面拉过来，又被抢走。席绛脸色非常难看：“我不想说第二遍。”
赵助理眼见如此上面：“许先生，我们先回去吧，别生气别生气，有什么事我们好说。”
“去哪？”许渝看着他，“我有家吗。”
赵助理狂双手合十拜了拜：“哎哟，少说两句我的祖宗。”
许渝被席绛扯走，他把后门拉开：“你要是真能照顾自己，就不至于让我在大马路边捡到你了，你跟祝闻序分开了就要死不活起来了？把我当敌人是吗？”
许渝闭眼：“是你先保持距离，我尊重你，又成我的错了吗？”
“我丢下你？我会给你租房子，会给你钱用？”席绛说，“还是你以为我是走在大街上，会随便塞一张几百万的卡在人家手里的人？”
许渝忘了。席绛的世界里，自己是没有错的，任何的原因无论怎么改都会出现在许渝身上。
“哥，如果觉得我对你来说太糟糕了，那可不可以把我送回去，从什么地方来，就让我回到什么地方去？”
原本还在勃然大怒的席绛，立马冷静下来。
“回去。”席绛捏了捏鼻梁，“别忘了，合同还在我手里。”
许渝签下那两份的合同。
说也没有说了，只剩下关门声，车轮碾压过水洼滋滋响，许渝靠着后座，眼神盯着某一处失神。
这段时间的生活，他差点忘记了合同的存在。以前在一个屋檐下，席绛也没有提过，可能他也忘了是吗？
以至于他和祝闻序在一起的时候，席绛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再次控制他。
这次回了绿洲，许渝站在门口迟迟不想上去。席绛用擦手指，看向许渝后做出妥协：“你暂时住在这里，我会给你安排其他住所。”
许渝这才动。
家里装潢依旧，许渝当时离开什么样子，这里就是什么样子，就连挂在门上的伞都保持当时的倾斜。
赵助理打开空调，席绛去厨房烧水，许渝第一次闲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席绛端了一杯水过来：“吃药。”
许渝把药吃了。
“我叫了阿姨来照顾你，你有任何问题留着好了再说吧，我也不想跟病殃殃的你吵架。”席绛说，“需要什么告诉赵助理，我走了。”
许渝喊他：“哥。”
席绛拿着外套停下脚步：“怎么了？”
许渝想过车祸的事情，席绛一定知情，但想起自己发现是祝闻序那天，席绛的反应，猜到如果问的话，他一定不会说，甚至会禁足他的出行。
“我能自由出行吗？”
席绛安静了片刻，嗯了一声：“我走了。”
门咔哒关上，许渝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睡着了。催眠的作用，他总是梦见阴沉的天和车祸，其他画面还是很模糊。
席绛三天会带着医生上门一次，赵助理会负责买药，他不发烧了，但是感冒一直没好。
一晃眼，树叶枯黄，雨量变少，进入了秋天。许渝躺在沙发上，和上次一样看罗淼数三秒进行催眠。
这一次，他比上次看见的清晰了一些，能看见有人被车里抬出来，被送到了医院，进了ICU。
一个妇人站在门口，哭着喊儿子。许渝试图走近，才隐约听清再喊什么。
“席绛，我的傻儿子……你不要有事啊。”
许渝惊醒。
罗淼给他擦冷汗，一脸担忧：“你怎么样？”
“车祸的人好像不是我。”许渝说，“那个阿姨没有喊我的名字。”
罗淼给他顺背：“你先冷静一下，可能记忆造成的混乱，你这短时间多喝点甜水多休息，我怕你梦见这件事后会脑子疼。”
“好。”
罗淼送许渝出去后，回店里收拾文件。罗鑫从外面回来，放下买的大米问：“我刚刚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从这里出去，那人是不是王记者？”
“什么王记者？”罗淼收拾资料，“那是我的病人。”
“病人？这次病人是经历了什么？”罗鑫立马起了学习之心。
“我才不告诉你，这是客户**，我的好哥哥，你先担心担心我，我想吃饭。”
罗鑫：“我赚了点，今天可以炒你爱吃的牛肉。”
“我也赚了点。”罗淼说，“走吧，我请你吃火锅，快点快点。”
“你啊，有点钱就存不住。”
话是这么说，还是乖乖收拾东西跟着妹妹走了。
“……”
没了被跟踪的生活，许渝倒也觉得放松，只是玩手机的频率越来越少了，头发又长了，到胸口的位置了。
他决定等天气稍微好一点去剪头发。
可惜一直没有好天气。
席绛在三天后带着医生上门，他的身体没事痊愈，席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山红小区，你之后可以去那里住，怎么生活都随便你。”
钥匙很大一把，许渝拿起来：“是不是意味着……”
“不是。”席绛说，“我也会去看你的，我走了。”
许渝等他走了才瘫坐下来，现在越来越搞不懂席绛了，不知道席绛到底想干什么。
阻止他和祝闻序见面吗？但席绛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分手的事情。
不该去绕着祝闻序吗？为什么又要把自己留在身边？
许渝低着头，不想想这件事，拿出手机准备随便看看分点心。
看见了王力发来的消息：[我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约啊。]
许渝回复：[没问题。]
消息往下一刷。
点进了韦沛儿的消息框。
两行字。
［许渝。］
［他叫我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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