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鬼你推我搡地迎上来,但不敢太近。叶碧展盯着它们奇怪的脸,上面嘴型的变动稍加夸张了。
白无常道:“清姐姐,上次一别两百多年了,这次来有何贵干啊?要撕鬼砸店么?还是上次的话,我们同您无冤无仇,您想怎么样都好请视我们若空气!”
叶碧展:撕,撕鬼……
黑无常:“不对,清姐姐若想砸店就不会引我们过来啦(而是直接开砸)。”
白无常:“那可真是陋府走大运!”
黑无常:“小的三生有幸能再见着清姐姐!俺是当年的大黑阿七。”
白无常:“俺是大白阿八。”
黑无常和白无常:“请姐咀收下小的深情的问候!”
两鬼高举起手,接着竟双双下跪磕头!叶碧展险些让其中一只头上戴的高帽打到。
“清姐姐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叶碧展一吓,止渊同样感到意外,她也是第一次听这称呼。
“起来。”她说。
“哎!”
两鬼听话抬头起身,叶碧展又险些让帽子打到。
“清姐姐尽管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先把假面摘了。”止渊说。
“哦,罪过罪过!戴习惯了,一紧张便没想到,姐姐莫怪。”
两鬼抱住自个儿的头一整个摘下来,原来它们脑袋外面罩着“假头”。头罩拿掉,露出的竟是两张俊俏无瑕的脸!
大衣袍亦换掉,分别化成黑白色轻装,声音失去刚才的阴森森,两足落在地上走,整体看来与正常人无异。
“姐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方才失礼之处敬请见谅。”
“陋地有眼无珠的小鬼若有冒犯了您的,小的代之向您致歉。”
止渊眼睛舒坦了心情也舒坦,“无碍,倒是我叨扰了,阻了阴间通路。”
大白:“啥呀,清姐姐莅临,全府上下停运给您接风洗尘也算不上诚意。”
止渊:“怕是阎王会气生烟。”
大黑:“他哪敢?您是不知,自打上次,他是一瞧见紫色就怕。”
止渊:“阎王没换?阎大头没‘死’?”
大黑:“没有,孟婆好手艺,将让您踢掉的脑袋给阎王缝回去了。”
叶碧展:踢掉的脑袋……缝回去……
止渊:“如是倒也好,能省不少麻烦。”
大白:“换作别鬼也照样省的,阴间作业的谁不怕您呐?”
止渊笑了笑,“讲正事儿吧,带我找阎大头。”
“好嘞,清姐姐请!”
“姐姐这边请。”
止渊偏头,示意没缓过来的叶碧展,“走。”
-
他们从幽深的隧道,走到一片空间很大的开阔处,四壁遥远模糊似望不到边,顶上漆黑,隐有灯火,像是夜空,前方隐隐约约好像有断崖,空气中弥漫的“乌烟瘴气”使叶碧展看不到对岸。
黑白无常在前方变出一条半透明的薄薄的桥,从崖上细长直地一直延伸到对面,看不到尽头。
止渊问:“怎么是走这?”
大白:“呃,说来好笑,上次奈何桥给您踩碎……直到现在还未修好。”都不好意思讲,“姐姐您知道的,地府穷,天上又吝啬……所以,请您将就一下吧。”
止渊问道:“没有桥,投胎的鬼怎么过?”
姐姐您当初踩桥时怎么没这么想过呢……
大黑:“从忘川游过去呗,鬼天性通水,又不怕断气,顶多累点。况且因为有河底封印的恶鬼的威慑,它们怕被吃,就奋力地游,比过桥快多了,都不用驱赶。”
所以,这也成了久不修桥的原因?
叶碧展随止渊之后,踏上去,然而却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脚往下陷,一股及时出现的力量由脚底反将他托举回桥面。
两只脚都踏上,变得很稳,就像踩实地。他知道是止渊的法力在发挥作用。
两鬼这才想起来。
大白:“抱歉小兄弟,忘了这桥承载不住人。”
大黑:“忘川之上,就没走过人。”
叶碧展睁大眼睛透过桥面看崖底,“下面是……”
大黑大白回答:“忘川河啊。”
他在跟着位神圣和黑白无常,过忘川。
忘川河距桥面远达近二十米,很宽,表面是与空气界线模糊的晕晕翻滚的血黄色浊流,内部似乎还游荡着什么,时不时掠过暗色的影子。
此桥,得拿胆子过。
“掉下去,会怎样?”叶碧展问。
大黑大白来解答他的问题。
“怎样?鬼掉下去倒没什么,人掉下去……我猜会阳气被河水吸干,尸身沉底,魂上不得岸。”
“不,河底锁着恶鬼,要吸也是魂同阳气一起被恶鬼吸走。”
是没考虑到走在薄桥上的叶碧展的感受啊。
说曹操曹操真到,跟验证后者的话似的,只听瀑布般水流冲撞的声音,一只粗糙、枯槁、焦黑、巴掌及半人大的巨爪从河中伸长变形地直冲上来,往叶碧展身上扑!!
好在一条粗而长的大铁链抽过去,“啪!”的一声打出电光火石。
“孽障!”
巨爪吃痛痉挛,立马缩回去,紧接着又陆续伸出别的爪子,以及别的东西,舌头、头发、分身的头盖骨等等。
皆被大黑大白的铁鞭或飞锤给狠狠打回去。大白最后将几鞭抽进忘川中击浑了河水,那是恶鬼的黑血染的,以传出的沉闷的鬼嚎而告终。
凭二位那抽鬼的气势,令人难以将之与点头哈腰的恭敬划上等号。
大黑:“小兄弟,没吓着吧?恶鬼对阳气极其敏感。平日是不敢造次的。”
大白:“小兄弟胆子蛮大的嘛,居然能淡定地走到现在。”
叶碧展: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表面吓木了,身体里头在拼命抖……
大白对他说:“瞧你面相在阳间定是个杰出之辈,依清姐姐的面子,你死后我可举荐你在地府当差,不用喝孟婆汤不用被逼投胎还能‘活’好久,混得很好的那种,怎么样有意愿么?”
大黑也道:“对,有我们罩着你,阎王也不敢欺负。”
叶碧展结舌:“谢,谢谢,以后再说吧。”
大白拍拍他肩头,“好,我记住你了,等你死的那天我俩定亲自去请。”
叶碧展咽咽口水,心情复杂。
……
之后一路平安,狭长的薄桥延伸过去,一行人和鬼慢慢走,一点也不着急。
大白:“清姐姐,您能带阳人走阴间,那能带鬼走光底下的阳间么?”
止渊:“怎么?”
大白:“哦,几百年没见阳间的光了,有些……怀念呢。”
鬼见不得光,鬼只能屈居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止渊想了想,“好办,事后送你们一盏可发出日光又不损坏魂体的灯,就可以一直看了。”
“真的?”大白很惊喜,迫不及待,“要不您现在就变出来给我们瞧瞧?”
他们对清姐姐的本事深信不疑。
也不是不可以。止渊向四处及上方瞥了两眼,随后伸出只手去,上壁挂的其中一盏火灯高高地坠下来,落在她手中。火灯灯芯的微弱橙光缓缓变化,止渊拿它片刻便往旁边一递,灯接在了一双鬼手上。
“亮了,亮了!”
灯光化作白色,转而大放异彩,光芒四射,瞬间照亮半座桥,在迷雾与晦暗的点点火光中像一朵神圣纯洁的白色花。
“太阳。”大白抱着灯的手有些发颤,“是太阳。”
“有暖意!”大黑一双鬼手伸上来似抚摸外周的光,忘川里头的鬼先是下意识地逃窜开,发现并无危险之后没忍住纷纷把头或者手探出来。抚摸,光。
叶碧展也朝光源伸伸手,那简直与日光一般无二,这在他看来是那么平凡的东西。
“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了!天哪……”
“我也有!”
叶碧展惊奇地发现,他们四者只有三道影子,两道浅,一道深,而止渊,却没有。
光照进止渊此时深沉的眼中,似乎使之清明澄澈。她说:“每月放阳间日光下一白昼便可永久不灭。”
大白:“哦……那,它可以等想看时才亮么?不看却亮着怪可惜的。”
止渊:“拿实物盖一盖就能灭,你用手碰一碰就能重新发光。因为,它只为鬼亮。”
大白:“……清姐姐最好了!能不能再向您许个可以即刻实现的愿望?最后一个。”
叶碧展今日头一遭见鬼,也是头一遭发现鬼其实和人一样。
止渊:“你说。”
大白:“我想要……能踩在阳间地面上的靴子!”
大黑:“姐姐要送便送俩呗。”
她是来做慈善的么……
“……靴子没有。”但止渊手一挥,为两鬼脚上注入法力。
“这样就,就行了?”
两鬼像换了新鞋一般原地踏两步,没什么感觉,但肯定行,清姐姐不骗人也不骗鬼。
“今夜我就上阳间走走!”
止渊:“事若办不成……”
大黑和大白:“一定成!”
大白:“姐姐放心好了,不就找只鬼嘛,只要生自阳间,天上地上地下、新魂旧魂,没找不着的。”
大黑:“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嘛,清姐姐在,万难皆能迎刃而解。”
大白抱着发光的日灯踩着脚底止不住兴奋,“既能见光,又可在阳间行走,不就和五爷爷一样了嘛!”
“哎,还真是。”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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