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倡脸色霎时间一沉,“学妹,这样说言重了吧!”
卢丹起身讲,“我认同华熙的说法,探究这些类型并不重要。我发现,上面大多数联系方式是留的电话,可我手上这张,留的是网址。也就是说明实施形式可能存在差异,我们的调查内容可以增加对实施场所、交易类型等。”
“甚至我认为可以对卖/淫者的来源进行调查,看是否存在强迫、引诱妇女参与卖/淫。”温华熙继续注视关倡。
关倡嗤笑,“万一人家是自愿的呢?就是为了赚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燕堇瞧着他们一触即发的舌战,想到自己二十个小时前还和一群富家子纸醉金迷,俨然和眼前一群人撕裂出两个世界。
一边是醉生梦死,会所男模跳舞。一边是水深火热,解救“失足妇女”。
难怪温华熙会说,自己拥有很多资源,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她真的很不同,是自己连接两个世界的关键锚点。
温华熙扬起手机检索好的界面,“在我国,嫖/娼、卖/淫属于一般违法行为,在《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管理范畴,也就是说‘违法但不犯罪’。相对而言,调查出组织卖/淫的发卡团队背后的势力,是判定该行为有无涉及刑事犯罪的关键。”
她收回手机,“条款我发到群里了,我认为我们的调查不能带有猎奇心态,得真的为群众利益着想。”
“猎奇?”关倡非常不认同,“我从没有这个想法,我觉得群众也肯定好奇为什么都是这些内容,以及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这明显也是一次很好的科普机会,告诉大家这些都是假的。”
温华熙冷眼问,“这到底是站在谁的角度接受科普呢?关倡学长,你说谁会想知道卖/淫者的具体信息呢?了解卖/淫者的类型呢?嫖/娼人员吗?还是潜在嫖/客呢?”
关倡被温华熙接连提问怼得哑口无言。
糟糕!他着急反驳,一下子陷进自己的逻辑漏洞中。
他脸色涨红,咬着腮帮子,盯着温华熙的眼神逐渐犀利, “这是我提的选题,我有一定的解释权,我并没有这种想法!”
“话说,这个选题谁是受害者?”所有人看过去,是韩三乔的问话。
温华熙蠕动嘴唇,见无人出声,才主动回答,“首先,这本来就疑似涉及违法行为。第二,如果真存在强迫妇女卖/淫,更是危害这些卖/淫者的人身权利。第三,这些高风险的性行为容易引发传染性疾病,他们的家人也……”
韩三乔打断她的发言,“是附近被扔了一地卡片的群众。这些散落在路上的卡片,无论是否犯罪,已经对附近居民造成伤害。宣传非法行为,制造垃圾,都是现成的问题。”
他轻敲台面,“另外一些待调查确定的事,可以大胆设问非法情况,但要谨慎求实。不要轻易上价值,随意预设做判断。明白了吗?”
“明白了。”
韩三乔望着还没有回答的温华熙,俨然是等她的态度。
温华熙总觉得不太舒服,可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只能跟随集体答,“明白了。”
韩三乔扫了眼杨思贤,见她没有补充,鼻音哼哼,直接安排起来,“目前需要完善前期调查,分成两组,第一组了解派卡人的规律、时间、群体特征,了解派卡人基础背景后,判断是纯粹派卡,还是真的涉及组织卖/淫。再争取卧底进去,最好能跟着他们一起派一次卡,摸清楚他们内部情况。”
他把手里的几张卡片随意扔在讲台,“等初步调查确定后,另一组人就可以根据调查情况,确定是打电话试水,还是从这些人下手了解组织卖/淫/情况。不过——”他特地看向两位男生,“联络卖/淫者我们是不给钱的,要自己跑路的那种。”
杨思贤提醒,“所以先交钱的就不要了,我们是记者入虎穴,不是真的成为色情交易者。”
说完,她目光移到关倡身上。
关倡像打了霜的茄子,脸色恢复平静,喃喃道,“会不会太抠了?”
“你以为你是去干嘛的?”图尔阿蘅白了他一眼。
关倡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那我怕我跑不快,再者确实是我调查得还不够,作为选题发起人,我负责卧底发卡人吧。”
几人脸色各异,却都没再反驳什么。
分组不难,图尔阿蘅直接表示想去打卡片电话,她才不愿意和关倡一组。
关倡用手比划着,嘴角难掩得意,“那卢丹学姐和我一组,苏洋和图尔阿蘅一组。正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温华熙不喜欢关倡的理由,她扫了眼图尔阿蘅,可惜对方这次没有用“喜欢女生”的借口,看着满怀心事。这次的选题,大家似乎都非常被动。
除了关倡。
“燕堇,这次你还想参与其中吗?”韩三乔主动询问。
燕堇转过头看了眼温华熙,见人发呆似的,合算自己近期要为申城开业做的准备工作,“我最近有事要去申城,参加不了。”
“行。”本来燕堇也不是他们社团的。
后面的会议简单许多,对暗访的设备安排,以及选题资料报备的事宜,等全部落实完毕,时间也比较紧张了。
“那今天就这样,恢复课室。散会!”
韩三乔夹起挎包,就和韩畅、杨思贤说话,没再顾着年轻人。
温华熙望向一侧的社员们,有一丝犹豫,还是启唇,“请问你们的调查可以带上我吗?”
“你这样也要去调查吗?”图尔阿蘅震惊地看温华熙的轮椅。
苏洋跟着起身,绕出横排的座位,边走近边劝,“对啊,华熙,你还是好好休养吧!”
温华熙也知道自己有些执着,晃着轮椅面向大家。
语气里掺着不好意思,“我就是跟着去观摩,在楼下也行,我不参与一线,就想了解和学习。”
关倡扬眉,“我们那边要接触发卡人,考虑安全的问题,就不方便让学妹去了。”
说完,他又细细打量温华熙的腿,“你这样太抢眼了,回头给他们记住了,对你不好。”
图尔阿蘅抿嘴,“没事,你跟着我们,我们让你跟着,不安全的地方你在楼下等。”
“嗯,可以的。”苏洋又补了句,“我还想问你十一有什么安排呢?”
“十一回家。”
“各位,我上课去了~”关倡一脸春风得意,好像刚刚红脖子的不是他,他笑呵呵打过招呼,难得在社团会议后没有吐槽,和卢丹约好时间就提着垃圾离开。
忽地,韩三乔一把搭上苏洋的肩膀,“我要上的是你们班的课对吗?一起走吧。”
苏洋本想搭话的意图被破灭,老实地跟着韩三乔离开,只能后续微信再问温华熙。
正好,现场只有女性,剩余人关闭设备,恢复课室卫生。
温华熙突然冲着杨思贤提问,“思贤姐,我想请问您,官媒的新闻报道也会带有浓烈的个人视角吗?”
所有人动作暂停,朝杨思贤位置看去,毕竟温华熙声音清朗,像是刻意让所有人都听她的问话。
杨思贤抱着手臂,和温华熙对视,却没有开口,眼里的打量明显。
“因为关倡学长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是直白地带有个人价值观,用固化思维去看待‘色情卡片’选题的。我想,他刚刚的分析,肯定让在场的女性都感到不舒服。”温华熙解释着。
图尔阿蘅关好讲台设备,她神情复杂地捡起讲台上的卡片,“说实在话,我甚至感觉被这群女的背刺了。刚刚就选题讨论环节,好像把所有女性扫射一遍。”
她模仿关倡表情,“尤其刚刚关倡的眼神,巴不得就在问,‘看看卖/淫的有这么多女的’。”
卢丹蹙眉,“先不说卖/淫人员里必然有男的,这种嫖/娼人员几乎百分百是男性。然而,一提及这个话题,就故意锁定在卖/□□的视角,很难不说就是对女性的恶意。甚至,是对女性权利的抵触吧。
温华熙明白卢丹意思,“越是有女性堕落,就会刻意收拢女性本该有的权利。和家庭主妇一样,想要争取权益,必须走向社会劳动。如果选择放弃独立权或旁门左道,只会让女性更加被动地陷入失权状态。”
燕堇颇为认可,堕落不等于自由,只等于失权。
看她们神色认真,燕堇不禁分了半秒神,海传的辩论赛应该在她们社团举办才对,随时随地开赛。
图尔阿蘅看两位前辈都不回话,情绪渐渐比温华熙更激动,“难道前辈们没有感觉到吗?这样会造就新闻报道大量的性别刻板印象和物化女性的视角,我们海东电视台《民生在线》可是官媒!”
杨思贤见几个年轻人咄咄逼人的姿态,也是无奈,“这是怪我没出言为你们争取话语权?”
图尔阿蘅努嘴,“毕竟韩老师刚刚对华熙说的那句‘不要轻易上价值,随意预设做判断’的提醒,多少都有些帮关倡说话的嫌疑。”
她内心还有一句,而您同样作为女性,却什么也没说。
图尔阿蘅甚至视线扫过韩畅,散发她的不满。
温华熙看了眼阿蘅,多少也认可她的想法。
杨思贤眼神晦暗不明,“性别刻板印象、物化女性、男女双重标准、以偏概全、保护性区别对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些都在一些媒体报道中事实存在着,包括部分官媒。”
“这样的新闻报道算专业的吗?”温华熙质疑。
杨思贤叹气,“记者本身也有性别,它的性别决定它天然会站在的立场。哪怕有人想中立,但大多数人不会想要泼脏水给自己同一性别的群体,这就是事实。”
图尔阿蘅啐了一口,“屁股决定脑袋。”
记者处于的立场实在复杂,前有因为海东电视台两名副台长的权力斗争而需要站位,后有性别倾向性的侧重视角,明明记者发声的目的本该在维护公众的知情权和监督权,可这些站位都让温华熙感到迷茫。
媒体所有的发声都会有站位吗?
她追逐的理想是这样的吗?!
韩畅轻咳几下,吸引所有人注意力,她用手止住众人要上前的意思。
她眼里浑浊,看不出任何情绪,望向所有人,“那你们有立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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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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