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守岁

腊月的风裹着雪沫,刮过苍渊山的青瓦檐角,发出细碎的呜咽。听雪小筑的窗棂上,贴着沈望舒前日剪的红梅窗花,烛光透出来,将暗红的影子投在积雪上,像一滩凝固的血。黎厌跪在榻上,鼻尖几乎贴上冰凉的窗纸,浅灰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飞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沈望舒去年给他编的红绳手链——那是用朱砂浸过的丝线编的,据说能辟邪,戴了三年,颜色依旧鲜亮,像凝固的晚霞。

“冷不冷?”沈望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尖。

黎厌猛地回头,撞进沈望舒冰蓝色的眼眸里。男人手里端着个铜手炉,炉子里炭火正旺,映得他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沈望舒将手炉塞进黎厌怀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黎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又舍不得手炉的温暖,只好任由它贴着胸口,暖意顺着衣料渗进来,像沈望舒的怀抱。

“不冷。”黎厌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他低头摆弄着手炉上的铜锁,锁扣是沈望舒亲手雕的松枝纹样,精细得像他绣的雪松抱枕,“师尊,今天要贴门神吗?”

“要贴。”沈望舒走到墙边,取下卷着的门神画像。画的是秦琼与尉迟恭,是玉宸宫的老画师去年画的,武将的铠甲上还沾着金粉,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你去拿浆糊,我们等会儿贴在院门上。”

“嗯!”黎厌跳下榻,赤着脚跑到厨房,从橱柜里取出陶罐。浆糊是沈望舒前日用糯米熬的,黏稠得像他熬的桂花糖,揭开盖子时,一股甜香混着米香飘出来。他用小木勺舀了一勺,正要转身,却见沈望舒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件月白色的狐裘。

“穿上。”沈望舒将狐裘披在他肩上,系带子时,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脖颈。黎厌缩了缩脖子,耳尖泛起淡淡的红,像雪地里初绽的红梅。沈望舒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接过他手里的陶罐,“走吧。”

院门外的雪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板的纹路。黎厌踩在石板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他去年踩碎的冰凌。沈望舒将门神画像展开,比了比位置,黎厌踮起脚尖,仰着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画像的一角,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那是常年握药草染的草汁色。

“师尊,左边高了。”黎厌指着秦琼的头盔,小声说。

沈望舒低头看了看,果然,秦琼的头盔比尉迟恭的高了一寸。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又问:“这样呢?”

“嗯,正好。”黎厌点点头,从陶罐里舀了一勺浆糊,用小木片抹在画像背面。他的动作很轻,像在给沈望舒敷药时那样小心翼翼,“师尊,你扶着,我来贴。”

“好。”沈望舒扶着画像,看着黎厌踮起脚尖,将画像贴在门板上。孩子的手指沾着浆糊,黏糊糊的,不小心蹭到了自己的脸颊,留下一道白印子。沈望舒伸手,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浆糊,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黎厌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像天边的晚霞。

“好了!”黎厌退后一步,看着门板上的门神,咧嘴笑了。秦琼与尉迟恭的铠甲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像两尊守护神,守着这个小小的院落,守着他和沈望舒的家。

“嗯,很好看。”沈望舒点头,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去黎厌手指上的浆糊。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擦过他的指缝,带着一丝痒意。黎厌缩了缩手指,小声说:“师尊,手冷。”

“回屋暖暖。”沈望舒牵起他的手,往屋里走。黎厌的手很小,软软的,被他握在掌心,像一片羽毛。他忽然用力回握,指尖掐进沈望舒的掌心,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用力。沈望舒低头,对上他浅灰色的瞳孔,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怎么了?”沈望舒问。

“没什么。”黎厌摇摇头,松开手,快步走进屋里。他蹲在火炉边,往炉膛里添了块炭,火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师尊,晚上要守岁吗?”

“要守岁。”沈望舒坐在他对面,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用红纸包着的桂花糖,“我去年藏的,今天吃。”

“哇!”黎厌眼睛一亮,接过一块,剥开红纸,将糖塞进嘴里。糖是用桂花蜜熬的,甜而不腻,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像沈望舒给他敷的药。他嚼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师尊,去年守岁,你给我讲了白矖族的故事。”

“嗯。”沈望舒点头,往火炉里添了块炭,“今年想听什么故事?”

“听……”黎厌咬着手指,想了想,“听师父小时候的故事。”

沈望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烟斗,装了点烟草,点燃后,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烟圈在空中飘散,像一朵小小的云。“我小时候啊,”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也像你这么大,总喜欢跟着师父后面,偷吃他藏的桂花糖。”

“然后呢?”黎厌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然后啊,”沈望舒吸了口烟,继续说,“师父发现了,就罚我抄《药经》,我抄了三天,手都酸了。”

黎厌“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师尊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呀!”

“嗯。”沈望舒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比我还调皮。”

黎厌吐了吐舌头,靠在沈望舒肩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窗外的雪落声,轻柔而安稳。他忽然说:“师尊,等我长大了,要给你讲一辈子的故事。”

沈望舒低头,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心中一软:“好。”

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扯不尽的棉絮。黎厌趴在沈望舒膝上,手里拿着根松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炉里的炭火。沈望舒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药经》,却没看,目光落在黎厌的头顶,看着他微卷的头发,像去年春天的柳絮。

“师尊,”黎厌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意,“去年守岁,你说要教我写‘福’字。”

“嗯,差点忘了。”沈望舒放下书,起身从案上取来笔墨纸砚。他将红纸铺在矮几上,研了墨,将毛笔递给黎厌,“来,我教你。”

黎厌接过毛笔,笔杆是沈望舒用松枝做的,上面刻着小小的松枝纹样,握在手里,刚好合适。他学着沈望舒的样子,蘸了墨,笔尖刚碰到红纸,手却抖了一下,墨汁晕开,像一朵小小的墨梅。

“别急。”沈望舒从身后环住他,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写。他的胸膛贴着黎厌的背,呼吸间的雪松香萦绕在鼻尖,黎厌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顺着笔杆传过来。

“这样,”沈望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温热的呼吸,“先写左边的‘示’,再写右边的‘畐’。”

黎厌跟着他的动作,一笔一划地写着。墨汁在红纸上晕开,渐渐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写完后,沈望舒松开手,黎厌看着纸上的字,咧嘴笑了:“师尊,我写得好吗?”

“好。”沈望舒点头,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去他指尖的墨汁,“比去年写得好。”

黎厌开心地笑了,将写好的“福”字举起来,对着烛光看。烛光透过红纸,将“福”字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团小小的火。

“师尊,我们把它贴在门上吧!”黎厌跳下榻,拿着“福”字跑到院门边。他踩在石板上,踮起脚尖,将“福”字贴在门神画像旁边。沈望舒站在他身后,帮他扶着,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贴好了!”黎厌退后一步,看着门上的“福”字,咧嘴笑了。烛光透过“福”字,将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一朵小小的花。

“嗯,很好看。”沈望舒点头,牵起他的手,往屋里走。黎厌的手很小,软软的,被他握在掌心,像一片羽毛。他忽然说:“师尊,等我长大了,要给你写一辈子的‘福’字。”

沈望舒低头,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心中一软:“好。”

回到屋里,黎厌趴在榻上,看着窗外的雪,忽然说:“师尊,去年守岁,你说要教我做桂花糕。”

“嗯,差点忘了。”沈望舒起身,从橱柜里取出糯米粉和桂花糖。他将糯米粉倒入盆中,加了点温水,揉成面团。黎厌凑过来,看着他揉面,小声说:“师尊,我也想揉。”

“好。”沈望舒将面团分出一块,放在黎厌手里。黎厌学着他的样子,揉着面团,却揉得歪歪扭扭的,像去年他捏的雪人。

“师尊,我揉得不好。”黎厌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没关系。”沈望舒接过他手里的面团,重新揉了揉,揉成一个圆团子,“这样就好了。”

黎厌看着他手中的面团,咧嘴笑了:“师尊,你揉得真好。”

沈望舒笑了笑,将面团放入蒸笼,点燃灶膛里的柴。蒸汽渐渐升起来,厨房里弥漫着糯米的甜香和桂花的芬芳。黎厌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睛:“好香呀。”

“馋猫。”沈望舒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一炷香后,沈望舒揭开蒸笼,热气扑面而来。黎厌踮起脚尖,看着蒸笼里金黄的桂花糕,忍不住伸手去拿。

“烫!”沈望舒抓住他的手,从旁边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盘子里晾着,“等凉了再吃。”

黎厌看着那块桂花糕,咽了咽口水,乖乖地坐在旁边等着。沈望舒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等不及了?”

“嗯。”黎厌点点头,小声说,“师尊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沈望舒心中一软,用筷子夹起一块,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张嘴。”

黎厌张嘴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还是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沈望舒看着他嘴角沾着的桂花渣,伸手擦去,眼中满是温柔。窗外,雪还在下,听雪小筑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带着一丝甜香,飘向远方。

黎厌吃完一块桂花糕,靠在沈望舒肩上,小声说:“师尊,等我长大了,要给你做一辈子的桂花糕。”

沈望舒低头,看着他满足的笑容,轻声说:“好。”

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远处的玉宸宫大殿里,玄清站在窗前,看着听雪小筑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沈望舒和黎厌的平静生活,或许不会持续太久。苗疆的风云,中原的暗流,都在悄然涌动。但他也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沈望舒都会用生命去守护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也会用自己全部的温柔,回应他的守护。

雪落无声,岁月静好。

听雪小筑的屋檐下,冰凌渐渐融化,滴下的水珠,像一串无声的音符,敲响着属于他们的,温暖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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