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涟漪

阳光透过窗棂,在沈望舒的膝头投下斑驳的光影。黎厌像只餍足的猫,蜷在他腿上,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袍料,鼻尖萦绕着师尊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沈望舒的手指正一下下穿过他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这方寸天地间,只有师徒二人的呼吸声交织,安静而温暖。

“师尊,”黎厌闭着眼,含含糊糊地开口,声音带着被宠溺出来的鼻音,“你的手……比药炉还暖。”

沈望舒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着他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又软又痒。“傻话。”他低笑一声,指尖拂开黏在黎厌额角的一缕碎发,触感微凉,“等会儿药好了,为师喂你。”

这句“喂你”让黎厌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他贪恋地往沈望舒怀里拱了拱,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揉进师尊的骨血里——只有在这里,他才不是那个被宗门视为“灾星”的弃徒,只是师尊怀里需要被呵护的……弟子。

“吱呀——”

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是的,今日可是有贵宾来访,快来看看。”大师兄玄清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带着一贯的沉稳。

沈望舒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还是放柔了声音对黎厌说:“别动,为师去去就来。”

黎厌却不肯起来,反而抱住了他的腰,像只护食的小兽,把脸埋得更深。沈望舒无奈,只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安心。

门帘掀开,玄清身后跟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那人一进门,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了沈望舒身上,眼底的笑意像春水般漾开:“望舒,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清减。”他径直走到沈望舒面前,仿佛没看见他膝上还躺着个人,伸手就想去碰他的手腕,“我这次来,带了白矖族新酿的雪魄酒,最是滋补,你……”

“顾南亭!”沈望舒抽回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同时将黎厌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冒失。这是我的弟子,黎厌。”

顾南亭的目光这才懒懒地扫过黎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随即又落回沈望舒脸上,笑道:“原来是你的小徒弟。望舒,你何时收了弟子,也不与我说一声?”他说话间,又凑近了些,身上浓郁的兰草香几乎要盖过沈望舒的松木气息,“小时候你总说要与我双修大道,如今倒好,先收了个‘小尾巴’。”

“南亭,莫要胡言。”沈望舒的语气冷了几分,但眼底并无多少怒意,反而带着一丝旧友重逢的无奈。他侧过身,给玄清使了个眼色,“大师兄,带顾公子去偏厅奉茶。”

黎厌却在这时从沈望舒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南亭,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幼犬,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他能感觉到师尊对这个人的不同——那份纵容和无奈,是他在师尊脸上从未见过的。

顾南亭刚摆手示意玄清不必麻烦,一回头就被他看得失笑,竟伸手想去摸他的头:“小家伙,脾气倒不小。”

“别碰他!”沈望舒几乎是立刻抬手挡开了顾南亭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轻咳一声,解释道,“他性子野,不习惯与人亲近。”

黎厌的心却在这句话里甜得发腻。他得意地冲顾南亭扬了扬下巴,然后顺势靠回沈望舒腿上,用行动宣告自己的领地。

顾南亭看着沈望舒下意识护着黎厌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话锋一转,开始与沈望舒聊起儿时的趣事。沈望舒起初还有些敷衍,但听着听着,也不禁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两人并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个说,一个听,气氛竟有些融洽。

黎厌趴在沈望舒膝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师尊的“过去”,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师尊的注意力全被那个叫顾南亭的人吸引了,连指尖穿过他发丝的动作都停了。

委屈和酸涩在胸口翻涌,他忍不住用脸颊在沈望舒的衣服上蹭了蹭,像只寻求关注的小动物。

沈望舒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低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安抚:“乖,等会儿为师给你熬冰糖雪梨羹。”

黎厌却没像往常一样应下,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也敢拦我?!”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由远及近,“这苍渊山是我家后花园,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玄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慕小侯爷,请您自重!这里是苍渊山,不是您能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我今天就撒给你看!”那人说着,竟真的撸起了袖子。

“我今天就在这撒野了,怎么着,你还敢管我,我可是慕小侯爷……”

黎厌被吵得心烦,索性从沈望舒腿上爬起来,走到院中的锦鲤池边,手肘撑在石扶手上,两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红鲤。水中的倒影里,他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小公子,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呢?”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黎厌懒得抬头,只看见一双绣着金线的靴子停在自己脚边。

来人正是慕凌风。他一进院子,目光就被池边那个托腮的少年吸引了。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精致得不像话。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盛着水光,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让人恨不得凑近了去擦一擦。

慕凌风看得有些呆了。他自诩阅美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清冷又带着点破碎感的美人。他忘了自己刚才还要大闹一场,也忘了沈望舒的存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少年。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到黎厌身上,“我叫慕凌风,是京都来的。你若觉得在这山上闷,我带你去山下玩啊?我知道有个地方,能买到全天下最好吃的桂花糖藕……”

黎厌被他吵得脑仁疼,正要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边的沈望舒。师尊看似在与顾南亭说话,目光却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瞟,眉头微蹙,神色也比以往严肃许多。

黎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非但没有推开慕凌风,反而抬起眼,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好奇:“山下……有什么好玩的吗?”

慕凌风见他搭理自己,顿时心花怒放,更加卖力地描述起来:“有啊!有糖人、有杂耍、还有能变出兔子的戏法!比这冷冰冰的山上有趣多了!”

“可是……”黎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声音也低了下去,“师尊说我的伤还没好,不许我乱跑。”

“伤?你受伤了?”慕凌风一听,顿时急了,伸手就想拉他的胳膊,“让我看看!哪个天杀的敢伤你?”

“住手!”沈望舒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黎厌身边,一把打开了慕凌风的手,将黎厌护在身后。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慕凌风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慕小侯爷,这里是苍渊山。我徒儿身子弱,经不起您这般‘热情’。他不能下山,还请回吧。”

慕凌风被他吓得一个哆嗦,但看着沈望舒身后那个小可怜似的身影,又壮着胆子说:“沈仙君,我只是想带他去散散心……”

“不必了。”沈望舒的语气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黎厌却在这时从他身后探出头,小声地说:“师尊……我……我这些天一直躺着,骨头都快散架了。山下的桃花……是不是快开了?”

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委屈,听得沈望舒心头一紧。他下意识地想说“为师带你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等你伤好了,为师再带你去。”

“可是……”黎厌咬了咬下唇,那副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听说,桃花花期短,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了。”

沈望舒的心彻底软了。他看着黎厌眼底的渴望,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慕凌风,一股无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想说“不行”,却对上黎厌那双盛满水光的眼睛,那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挑衅的意味。

“师尊……”黎厌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鼻音。

“……罢了。”沈望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别过脸,不去看黎厌那张让他心烦意乱的脸,“想去便去吧。但只能在山下集市,不许乱跑,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谢谢师尊!”黎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笑容像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灿烂得晃眼。他转头对慕凌风说:“慕公子,那……明天我们一起去?”

“好!好!”慕凌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明天一早就来接你!”

沈望舒看着黎厌那副高兴的样子,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又闷又疼。他看着慕凌风那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纨绔子弟如此碍眼。

他想说“不准去”,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午后的阳光里。

沈望舒这样的态度,让黎厌刚刚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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