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前的某个冬季，闻时再一次踏出无相门。
那天天气很冷，风里飞着细碎的雪粒。
刚出无相门，身体还不怎么灵便，闻时僵直地站着，手上捏着一枚铜钱，心下一片怔忪。
他问：“什么叫……不通用了？”
很荒凉的一条街，没什么人家，行人稀少。在这样一个地方，有一处不起眼的摊落，干净的木车上摆着几只并不时髦的花灯。
摊主是位谦和的先生，身材清瘦高挑，说话时嗓音温润、语调轻缓：“小公子手里的铜钱，已经没法交换了，现下买卖，用的是银元和纸币。”
“……纸币？”闻时迟钝地眨了眨眼，觉得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交子？”
摊主轻笑一声：“也不是交子。”
“长这样。”
他戏法一样翻动手腕，张开手指，掌心里静静躺着两枚银元，以及一张折叠工整的纸票。
闻时轻轻垂眼看过去。他看不清摊主的脸，手指倒是能看得分明。
摊主的手指细瘦冷白，很好看，又有点熟悉。闻时心念一动，试图在记忆的深水里溯游而上，捕捉熟悉的来源。然而他灵相不全，过度纠结只会引发隐约的晕眩。
摊主温声道：“接着。”
闻时静默两秒，问：“给我？”
对方答：“是。”
闻时生性疏离，自然不习惯被生人施与，他微微蹙眉，却鬼使神差地递了手。
再一抬眼，已经没有人在了，原处搁着一只落了雪的小兔子花灯。
看上去有点旧。
这本该激起闻时的警惕，然而他捏了捏手里的物什，并没召傀线，只是无声静立片刻，把钱币收好，随后弯腰，捡起花灯。
花灯极轻，似乎是由于经历了过于长久的岁月，帛布被磨得很薄，只有闻时这种对力度掌控得恰到好处的顶级傀师，才能够捧起它并不让它受损。
那是在无相门中辗转来回的第几个年头呢？闻时记不清。但总有人记得。
在漫天诅咒和污蔑中，灵相千年未得安眠，流动的天谴在心口缠绕，浓厚压抑的尘缘无时无刻不在耳畔尖叫。
在这样的境地里，有人听见一道声音。
那声音模糊微冷，带着一点迟疑和低落的情绪，在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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