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
某夜，亶永從床上驚醒，他夢見自己還是成了魔神，讓整個九州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想到胸口時不時的隱隱作痛，魔神那張猙獰的面孔又浮現在他眼前。
他坐起身，披上衣服，走到外頭去，卻看見這大半夜的，不是只有他一人睡不好。
亶永緩緩走到亭子中，連清歌抬頭看見了他。
「你也睡不著？」連清歌問。
「嗯，」亶永回答，坐在她對面。「妳也是？」
「我做了個噩夢，」她說：「夢到，我父親的事。」
「夢到什麼？」他問。
「夢到我父親……」連清歌的碎髮遮住了少許她精緻的臉龐。「其實是犯了謀逆大罪。」
亶永輕笑。「不過是場夢，擔心什麼。」
「我現在恢復了真身，反而心裡更不踏實。」連清歌嘆了口氣。
「有何好不踏實？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什麼好機會？」她問。
「昨日，妳不是讓塗旭派兵去協防鳧麗山了嗎？還有，今天早上，也收到了白藏月寄來的信，說豊長老負責看好連矍的一舉一動，也說文止顏那邊，會想辦法讓白近雪成為妳返城的助力，還有刑御天，他明日會回來，而且，他也知道妳的身份了，籠絡馳狼族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亶永笑著說。「所以，妳不踏實什麼？」
連清歌沒有回話，還是一臉愁容。
「也許，離我的目標越近，離父親的真相越近，我就有些膽怯了吧，」連清歌嘆了口氣。「可能，害怕知道真相。」
「有什麼好膽怯的，妳以後可是要統御九州的女人，」亶永慵懶的笑了笑。「不能那麼優柔寡斷，也不能總杞人憂天。」
「膽怯跟優柔寡斷能一樣嗎？」連清歌沒好氣地說：「算了，我就當你是在安慰我吧。」
亶永勾起唇角。「小魚兒，之前我不要的那塊海怪的石頭，可還在妳身上？」
「你說，在雙影谷的那塊嗎？」她在衣袖裡翻找了下，找了出來。「這個？」
那寶石依舊散著寒氣，黑夜之下，卻綻放著獨一無二的光芒。
「你突然要它做什麼？」連清歌問。
「我才想問，這破石頭，妳隨身帶著做什麼？」亶永看著那塊寶石，有了點子。
亶永這麼一問，連清歌突然側過臉去，看上去有些難為情。
「把它給我。」亶永說道，邊伸出了手。
「你要做什麼？這東西對你來說太冷了。」
「對妳來說不會啊，」亶永起身，朝她走來。「我做個東西給妳。」
連清歌有些懷疑地抬起頭，手裡的寶石卻被亶永一把搶了過去，他因為冰冷，倒抽了一口氣。
連清歌靠著亭子樑柱，看著受寒的亶永，終於笑了出來。
「看我受苦，妳就歡喜了？」亶永咳了幾聲嗽。
「是挺歡喜的。」
亶永打量了會兒這塊寶石，他把它放在亭中桌几上，看著它用十分緩慢的速度讓桌几微微結起了一層冰霜。
「這東西，好像是冰晶之類的……」亶永望著冰晶研究著。
而連清歌則是就這樣望著他，她突然問：「你什麼時候要與連飛燕成親？」
亶永瞥向她，故意學她說話的方式：「關妳屁事。」
連清歌皺起眉，清了清嗓子，一臉滿不在乎地回：「是不關我什麼事，不過，好像有人不久前，才說過喜歡我，所以，我應該有資格問吧？」
亶永勾起嘴角，冷落桌上的冰晶，朝她走去。「小魚兒，妳覺得我為什麼會答應這門親事？」
連清歌沒有回答，可臉上卻很不開心。
亶永坐到她身旁，低沉細語的說：「我是為了妳。」
「為了氣我吧！」連清歌一轉頭，亶永的臉近在咫尺。
他笑而不語，又朝連清歌湊近了些。
她垂著眼，長睫撲簌簌地顫抖著，亶永湊近她耳邊，輕輕嗅了嗅。
「你在聞什麼？」連清歌輕聲問道。
「我不是說過嗎？」亶永的鼻尖碰上了連清歌的脖頸，讓她瑟縮了下。「我討厭妳抹香膏，就是因為喜歡妳的味道。」
連清歌推開了他，臉上多了幾分淡漠。「既然決定要娶我妹妹，就好好對她。」
「這是妳的真心話？」他望向眼前的連清歌，褐色的瞳孔看上去有些惆悵。
「真心或是違心重要嗎？」連清歌站了起身，手卻被亶永抓住。
他面上平淡，眼裡卻似有波瀾。「連清歌，我喜歡妳。」
「那又如何，你還不是要娶……」
「那我問妳，」亶永握緊了她的手。「妳呢？」
連清歌不想面對這個問題，她想甩開亶永而去，然而她又忽略了男人的力道。
她一甩，反而被亶永一拉，坐到他身上去了。
兩人四目相望，亶永眼神裡的堅定對比她的逃避，讓她居於下風。
「我說我喜歡妳，妳沒有要給我任何回應，還同意我娶別的女人？」亶永蹙起眉頭。「連清歌，如果妳這般優柔寡斷，還配做我類貓族所尊敬的九州之尊嗎？」
「亶永……」連清歌還想分辯，腰間卻又被亶永的指尖掐了下，讓她疼得扭起身子。
「連清歌，我喜歡妳，妳不准忘記。」
「你……」話未脫口，亶永便湊近她，一口咬住她的細頸。「啊……」
亶永緊緊地將連清歌抱在懷裡，脖子傳來的刺痛，讓她一時有些失神。
她怎會不喜歡，若非喜歡，現在真身重現，靈力復原的她，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推開，卻任由他啃咬。
不是喜歡，又是什麼呢？
但，亶永是魔神的兒子，浮曦可以愛他、更可以把連飛燕這個未婚妻碎屍萬段，只要她也願意，她可以跟亶永雙飛雙宿。
可是，她現在是連清歌，不是過去那個在赤鱬族，只要靠著一技之長，就能活得簡單快樂的浮曦。
魔族與妖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能像現在這樣相處，都已是得來不易，遑論什麼愛與不愛。
可是……
連清歌突然出力推開亶永，牙齒的撕扯，讓她脖頸被扯出一道傷口。
亶永還沒反應過來，連清歌就捧起他的臉，吻住了他的唇。
他第一時間摀住了她脖子上湧出血液的傷口，接著，便如貪狼般回應連清歌的吻。
吻畢，兩人嘴上都沾滿了血的味道，那樣甘甜，卻又苦澀。
她望著亶永，眼眶泛紅。「我也喜歡你，你也不准忘記，就算成了親，也不准忘記。」
亶永笑了，在月色輝映下，血盆大口的他笑得像個魔王。
「妳求我啊。」他高傲地說。
他伸長了脖子，再度吻住連清歌。
而兩人這般的難分難捨，也落在了遠處的塗旭眼裡，他一臉失意，握緊了拳頭，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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