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章莹都在看着外面的风景，轻松惬意。
正值盛夏，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的，一棵比一棵繁盛。外面天有点阴，但是没下雨。汽车高速行驶中，窗户开着一道小缝儿，吹进来的风，凉爽无比。
对于明天的高考，她是充满了期待的。
想着想着，她转头问坐在她后面的章伯飞：“想什么呢？”
章伯飞飘走的思绪被她拉回来，瞟一眼四周的乡亲们，想了想，摇摇头。
章莹便也没强求，回过头去，侧脸对着窗户，让小风吹在脸上，直接闭目养神。
车子到了清河市，司机师傅还特意问了下考生们都往哪里下车，免费把车多开了好一段路。
章莹跟章伯飞俩人在考场学校前下了车。
考场在清河市第一中学，这是清河市的重点高中，校址就在清河市第二中学对面。不过上辈子章莹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已经搬迁到了新校址。
因此，旧学校她也是第一次来，特意带章伯飞去踩踩点。
俩人到了校门口的时候，学校已经封闭，为明天的高考做好了准备。
章莹站在大门外，眼巴巴地往里瞧，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门大爷出来赶人：“明天高考，这边不让留人，赶紧走吧。”
章莹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立刻带了笑，快言快语地跟大爷解释：“大爷，我们俩是明天的考生，想去看看考场怎么走的。”
大爷抬手一指最高的五层建筑物，说：“考场都在里头，明天你们肯定能找着。”
“哎！谢谢大爷！”章莹脆生生应了，朝章伯飞使了个眼色，“咱去招待所吧。”
俩人返回大马路，径直往前走。
章伯飞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章莹印象中，过了宽阔的十字路口，对面好像有几个旅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招待所的旧址，不过，值得过去一看。
果不其然，还真有！
章莹惊喜地进了第一家的门，客满。
再往前走了十多米，第二家，正好还有空房，不过都是标间。她立刻财大气粗地掏出钱来，说：“开两个标间，要安静的，无烟房间。”
服务员贴心地给俩人安排了角落的房间，两间房挨着。
带着他俩走了过去，把钥匙交给俩人，临走时，还颇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
章莹接过钥匙就尝试开门，根本没注意这些。倒是章伯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跟章莹拉开一段距离。
房间不大，但幸好还算干净。章莹进门后大概瞅了一眼，随即从门口探出头来：“休息十分钟，然后一起去吃点东西，回来后再好好休息？”
章伯飞略一踟蹰，接着点头：“好。”
**
章莹带着章伯飞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小饭馆，也没要什么大鱼大肉，主要是怕身体一时之间消化不了，反而会出问题。
一人点一碗凉面，吃了正好消消暑气。
吃完饭后，两人并肩往回走。
章莹看章伯飞一直沉默寡言，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便问他：“你在想什么？看你今天路上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也还是。”
今天阴天，傍晚的夕阳大部分被笼罩在乌云底下，只从缝隙中透露出一抹金红，光辉却柔和。照在章伯飞俊朗的面容下，给他瘦弱的脸庞增添了一股成熟的魅力。
章伯飞思考再三，停驻脚步，转过头看向章莹，十分认真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章莹被问懵了，心道，你是我爸，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对自己老爸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刚想开口，脑袋一激灵，自己给老爸立的人设立刻回到了脑海中，她张了张口，反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章伯飞眼睛里蒙上一层忧郁的光，转过头，跟她并肩往回走，边走边慢慢开口，琢磨着措辞：“我只是，只是怕自己，怕自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科学家，怕自己不值得……毕竟，从小到大，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科学家的天赋，也一直一事无成……赚钱没有我姐多，脑袋没有老二那么聪明，性格也没有老三那么伶俐……我觉得我自己，配不上别人对我那么好……”
来了来了，章莹神色一凛，明白这是难得的敞开心扉时机。
虽然时间不对，虽然地点不对，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深深吁出一口气，调动起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
章伯飞明显自我价值感太低，嗯，显而易见，原生家庭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肯定。
那么，她需要做的，就是要肯定他的价值。而这个价值感，却不是她告诉章伯飞未来有多好，能够建立起来的。
嗯……该怎么做呢？
章莹停下脚步，表情突然间严肃起来，拽了下他的肩膀，眼睛眉毛快要皱到一起了，满脸地不认同：“章伯飞，未来的章大佬，我觉得你这话说得有问题，三观太不对了。”
果不其然，章伯飞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跟着停下来，问：“哪里不对了？”
章莹一字一句地说：“人，生而平等。你说对不对？”
章伯飞点头。
章莹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你承认不承认？”
章伯飞再跟着点头。
章莹继续一鼓作气地说，盯着他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音调也越提越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聪明，不伶俐，不能赚钱的人，就不值得好好活着了吗？就不值得被平等对待了吗？就该全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章伯飞被她绕晕了，本能地反驳：“当然不是！”
“噢……”章莹拉长音儿噢了一声，眉头一挑，说，“那你想想，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说什么自己不聪明，不伶俐，赚钱也不多，不值得别人对你好？你看看，你这话说的，是不是自相矛盾啊？”
章伯飞定定神，仔细想了想，坦诚道：“好像还真是。”
章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小章医生，首战胜利噢！
她好笑地看着章伯飞，继续说：“你看，你这是不是钻牛角尖了？自相矛盾了？我对你好，是我愿意。这世间，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又不是做买卖，哪里能算得那么清楚……”
“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愿意对谁好就对谁好，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也有这个能力，也不碍谁的事。况且，钱还是你自己扛回来的肉灵芝卖的，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给你送点吃的，补习点功课。我也给别人送啊，也给别人补习功课啊，也没见人家有多少心理负担……”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坦然接受就是了，我又没给你多过我能力范围的帮助，不用你还，我不缺这个。你非要还也行，等以后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要是在能力范围内，别拒绝就行……”
这一番话说完，章莹在心里松了口气，给自己点了个赞。真是不容易啊，得先找出老爸话里的逻辑漏洞，让他自己去说服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从心底里，真真正正的得到解脱和释放。
而一直以来，压在章伯飞身上，重如千斤的担子，此刻终于“哐当”一声，被卸了下来。
夕阳再度露出最灿烂的一抹颜色，随即渐渐隐去。
章伯飞，也终于露出了他多日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放心，以后你有事，我能帮肯定帮。”
章莹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吁出一口气，展颜一笑，对他说：“高考加油！”
章伯飞也笑着回：“高考顺利！”
**
连续多日高温，继而又酝酿了两日的风雨。
真正的倾盆大雨，则在高考这天早晨，没有任何预兆地，哗啦哗啦忽然落下。
章莹他们俩人准备充分，一人穿着一件不合身却十分管用的宽大雨衣，顶着大雨走路去考场。路边路过一家早餐店，还一起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吃一根金灿灿的油条，以及两个茶叶蛋。
章莹边吃边念念有词：“一根油条两个鸡蛋，象征着一百分！噢耶！”还想跟章伯飞击个掌。
可章伯飞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解，十分无辜地问：“可是我们第一场考语文，满分一百五十分啊……”
章莹无语地看着他，心道，老爸年轻时候就这么较真的吗？
章伯飞见她瞪着自己不说话，想了想，有点不太理解，不过还是伸出手想对上她的手，章莹却登时把手给抽回去了，斜觑他一眼：“吃你的吧，再吃五根油条，祝你考一百五。”
未来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呢？
章伯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言语，迅速地把手里这根油条吃完，再把豆浆一饮而尽：“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考场。
不过，对比很多考生，俩人都算好的。很多人要么裤脚湿了，要么肩膀湿漉漉，更多的人，更是满脸的雨水，连头发都湿漉漉的，在楼道里疯狂的甩头，想把头发甩干。
还有人十分悲催地弄湿了准考证，小心翼翼地往外拿，生怕这几天里最重要的证件坏掉。
而章莹与章伯飞两人，因为准备充分，全身干干爽爽，只有雨鞋是湿的。
装着准考证跟钢笔的小袋子，俩人都贴身保管，外面裹了好几层塑料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俩人不在一个考场。
临分别时，章伯飞脚步踟蹰，看着章莹欲言又止。
章莹奇怪，问：“怎么了？”
章伯飞又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掌，抬高手臂，做出要击掌的姿势。
章莹这才明白，年轻老爸这是在弥补之前吃早餐时，错过的互相鼓励。
她好笑地跟着伸出手，白皙的手掌对上他比自己稍宽的细长手掌，俩人的手，“啪”地清脆一声对上。
章莹笑着说：“祝你高考顺利！”
章伯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鼓励与感激：“也祝你高考顺利。”
说完，转身朝自己的教室方向走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章莹，举起来击掌的手还未放下，则脚下蓦地一软，失去了意识。
及时取得身体掌控权的王雅悦，手臂用力一撑，撑在了旁边墙上，撑住了身体。
一个老师瞧见她，忙过来询问：“同学你还好吗？”
王雅悦茫然地点头：“……还好……”
内心却疯狂地在呐喊：【我很不好，章莹！你去哪里了？】
【死丫头！高考啊！你怎么撂挑子了？】
【啊啊啊啊！我自己怎么考啊！】
【章莹，你快给我回来！】
【章莹，妈妈需要你！】
【你快回来！】
【你快回啦……】
【呜呜呜……】
亲爱的小读者，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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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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