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兰若寺是晋朝第一大寺庙，金碧辉煌。
光是门槛就有虞枝小腿那么高。
大门都是鎏金的，红木柱子很粗，虞枝一个人抱不住。
进门便是大雄宝殿，两旁植松柏，苍翠挺拔，跟兰若寺一样老，好几百年了。
殿前是很大的青铜方鼎，三足，里面插着三炷大香，每一炷香都有虞枝手臂粗细。
此外，还有香客们拜佛插的香，那些就比较细了，密密麻麻将铜鼎插满了。
大雄宝殿里的鎏金佛像金光闪闪，垂眸悲悯看向众人。
虞枝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拉着碧喜径直向后山去。
兰若寺后山是一大片的竹林，曲径通幽，钟声渺渺，禅意深深。
虞枝随手拿着一只棍子，无聊地拍打竹叶。
她在竹林中的流水亭旁等恒哥哥。
他还没有来。
眼看离约定的时辰过去了许久，碧喜道：“奴婢去给郡主收拾一间禅房休整休整，恒公子来了奴婢让小沙弥通知郡主。”
虞枝摸了摸头发，有些紧张，道：“好。问他们要一面镜子。”
“奴婢晓得。”
竹林前边就是供建康城里的士族人家休憩的禅房，每个院子自成一体。
不一会儿，碧喜回来，将虞枝带到靠近竹林的院子外面：“郡主先进去休息，奴婢随小师父拿了镜子便回来。”
“快去。”
虞枝转头：“咦？”
她看着一左一右两个门，才明白这是两间院子。
她回忆了下，碧喜好似是指着左边的院子说的。
她走到左边的门，轻轻推开，院子里静悄悄的。
没人。
那肯定是这间没错了。
她一边走一边抿唇笑，心思都在一会儿见了恒哥哥该如何说话上，满心满眼都是恒哥哥。
快走近禅房时，好像听到了一声长而急促的女子的尖叫声。
她有些疑惑，向四周看了看，又扭头去看禅房。
她确定里面有些声音。
那声音太奇怪了。
像是低吟，又像是惊喊，像是舒服至极，却又像是痛苦至极。
还有律动极强的拍打的声音。
像是手掌在相互拍打，但又比那清脆，有些不同。
女子的声音黏腻而沉醉，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拍打声，女子又发出那种细长黏腻的惊喊。
虞枝还听到了男子沉重的喘息。
女子细长的尖叫声后，男子也发出一声叹息。
虞枝感觉心里怪怪的。
她抿唇，缓缓走近，不知怎么有些紧张。
她怀疑里面的女子出了什么事，于是想也不想，推开了门。
里面的景象让她瞳孔皱缩。
女子浑身肌肤雪白，媚眼如丝，仰躺在床上。
凸起的小腹格外显眼。
她正急促喘息着，眸子有些呆滞，像是沉醉在某种无法醒来的事情中。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眼泪不止。
“谁！”男人将怀中女子盖住，目光冷如寒冰，伸手一挥，一把泛着寒光的暗器携着沉沉杀意眨眼便到了虞枝眼前。
虞枝脑子都是懵的，从方才两人所做之事，到如今面临生死，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只能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把冷得刺骨的黑色暗器向她的脑袋劈来。
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恒哥哥千万别进来。
“当——”
匕首不知被什么打中，四分五裂。
虞枝腿一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她压抑着呼吸，浑身颤抖。
蓦地，一只手伸来，托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过去。
那种寒凉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的脸砸进对方胸膛，多伽罗香的味道淡淡的，伴随着凉凉的气息。
虞枝再也忍不住，死死抓住眼前之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叔容眉目冰冷，他将虞枝打横抱起，视线没有向房间里看，走到门口，声音冷如寒冰：“你们好自为之。”
“站住。”男人声音里满是杀意，“你走，她不行。”
谢叔容抿唇，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说罢，他踏步离开。
男人面色难看，却不敢与他对峙。
身后传来女人的啜泣，他神色一变，忙甩上门，转身返回。
“那个小丫头——”男子低垂着头，神色自责，“怪我没有杀了她。”
女子一双眸子已然恢复了清醒，她摸了摸男子的头，头贴在他怀里，神色平静，道：“你对付不了谢叔容。”
“是我没用。”
“嘘。不要自责。”女子摸着自己小腹，笑了笑，“你若是杀了她，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男人有些茫然。
女子轻笑一声，眼睛里满是嘲讽：“那可是个小美人。”
谢叔容抱着虞枝出去，正撞向碧喜抱拿着镜子四处找郡主。
她将禅房里都看了，没有人。
真是奇怪，明明跟郡主说了在房间里等她，人到哪里去了呢。
没想到刚从院门出来，就撞上了这样一副场面。
谢，谢家公子，抱着他们家郡主！
她惊得张大嘴巴。忙向四周看去，幸而此处是寺里最偏僻的院子，小沙弥说了，只剩这一间空的了。
“谢公子，郡主——”碧喜语无伦次，害怕谢公子欺负郡主，忙要上前。
谢叔容却已抱着虞枝走进了院子，侧首，道：“关门。”
碧喜又向四周看了看，也不知怎么就照做了。
她亦步亦趋跟着，发现是郡主死死抓着谢公子不放。
“郡主怎么了？”
谢叔容走进禅房。
这间房南北通透，很是明亮。
他走近床边，弯腰，将虞枝向床上放去，抿唇：“郡主。”
虞枝身体还在轻轻颤抖，她哭得更凶了，双手改为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整个人都往他怀里缩。
她哭得哽咽，紧紧贴着谢叔容，温暖而娇软。
谢叔容浑身僵硬，面色愈发冷了。
虞枝的眼泪滴落在他脖颈，滚烫。
碧喜心疼极了。
她试着想将郡主抱出来，可她害怕得厉害，谁也不认，只死死抓着谢公子，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碧喜见过一次郡主这样。
那是郡主冬日里从冰面上掉下去，被王爷救起来后便抓着王爷，除了他谁也不认。
像是小雏鸟，一定要躲在一双温暖的翅膀下才安心。
“谢公子。”碧喜祈求道，“奴婢不知道郡主碰见什么了，可她怕得厉害，有劳谢公子担待一些，待郡主清醒了便好了。”
谢叔容抿唇，没有再试着将虞枝放下。
他的手臂僵硬得厉害，吩咐碧喜：“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碧喜明白，若是让人看见，郡主的名声就完了。
她忙躬身退出去：“是，奴婢不会让人进来。有劳公子。”
她留着心眼，没有关禅房门，退到门口，将院门插上。
谢叔容睫毛一颤，轻轻垂眸，视线落在虞枝脸上。
她紧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不止，眼睑也不安地颤动。
眼泪将睫毛打湿，滑过娇嫩的唇角，从干净白皙的下巴上滑落。
他抿唇，轻轻喊了声：“虞枝。”
虞枝没有听到。
她感觉自己在黑暗里挣扎了很久，才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干净利落的下巴，再往上，是有些干燥的唇，哪怕睡着了也抿着，挺拔陡峭的鼻子，鼻梁很高。
眼睛闭着，睫毛低垂，针一般根根分明。
眉如鸦翅，斜飞入鬓。
好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少年。
虞枝瞪着这人，感觉好熟悉。
她盯着自己抓着此人胸膛的手，微微颤抖。昏睡过去之前的记忆慢慢浮现。
呔！
她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大事不妙。
竟！然！是！谢！叔！容！！
谢叔容这个登徒子，竟敢抱着她睡觉！
她刚想偷偷起身毁尸灭迹，谢叔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静而从容：“郡主醒了。”
还带着些许冷淡。
虞枝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咸鱼。
她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从谢叔容腿上下来，并一言不发坐到了桌边。
谢叔容眉目平静，淡然起身，拂了拂衣袖，负手立在窗边。
虞枝想到刚经历的生死，咬牙一字一句道：“谢公子为何会出现那里？”
谢叔容垂下视线，目光落在院中啄米的小黄鸭身上，淡淡道：“叔容有一事请求郡主。”
虞枝瞪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谢叔容侧首，阳光将他笼在阴影里，眸子里的情绪看不分明。
“你认识那个人。”虞枝不知怎么就有这种直觉。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女人的脸，她的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叔容：“那个女人——她是——她是——”
她惊得根本就不敢说出来。
她见过谢府二公子谢仲龄。那个男的绝不是！
“嗯。”谢叔容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道。
虞枝感觉她从小到大所有见闻都不及此事给她的震惊大。
那可是谢府！
她的印象中，谢府便是盘踞在世家心目中不可逾越的存在。
规矩森严，累世大族，明月清风，光明磊落。
她蓦然警惕地看向谢叔容。
她撞见了如此大事，谢府名声随时毁于一旦。
以谢叔容的心狠手辣，会放过她么？
“我警告你，”虞枝脸色有些白，“本郡主可是皇帝伯伯的心头肉，你若敢杀人灭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叔容抿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目光有些讽刺：“我若杀你，郡主以为自己此时还能活着么？”
他身上气息很冷，冷得虞枝害怕。
“我爹爹马上便来找我了，你不会有机会杀人灭口的。”虞枝怕得发抖。
她眼睛红了，哭着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谢叔容蓦地侧过头去，不再看她。
他的脊背挺直，身体仿佛绷成了一把剑。
他抿唇道：“郡主最好说到做到。”
虞枝忙抹眼泪，点头：“我保证，我不会说的。”
她害怕地看了眼谢叔容，见他没有动手，毫不迟疑地向门口跑去了。
谢叔容看着她头也不回逃走，垂下眸子，眼睛里有些茫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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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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