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王爷唤小姐去前院。”丫头在外面道。
虞汐垂眸,嘴角勾了勾,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可惜了。”
*
南康王听了巫九的话,当即派人去门口询问有没有人送信。
“只一个小乞儿向二小姐送了一封信。”
巫九面色一肃:“极有可能是山匪送来的。”
南康王当即命人将虞汐找来。
“爹爹。”虞汐提着裙摆,脚步匆匆,喘息不稳,着急道,“爹爹,女儿方才收到这个!阿姐是不是有危险?”
南康王立即接过信,递给巫九看完,脸色阴沉:“这群山匪找死!”
虞汐目光在巫九身上顿了一下:“巫大人也为阿姐而来?”
巫九在外人面前一贯冷漠严肃,他面无表情道:“公子让属下带的消息已带到,属下告退。”
“替我多谢叔容。”
虞汐没有得到回复,目光有些发怔。
“爹爹,到底怎么回事,谢公子如何知道阿姐出事?”
南康王揉了揉太阳穴,着急得走来走去,语气浸满怒火:“阿汐你先回去,不要添乱。”
说完他捏着信大步走了出去。
虞汐握紧了手:“爹爹,我只是担心阿姐。”
*
虞枝不知道自己给山匪带到了什么地方。
醒来时,她手脚都被绑住,眼睛也依然被蒙着。
“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绑到了肥羊。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换个地方!”
“好!真他娘的走运!”
“来来来喝!”
瘦小山贼眼里闪过一丝诡谲。
……
虞枝又冷又饿,她摸索着,手腕挣扎,试图将绳子挣开,猛然听到外面安静下来,一道脚步声靠近,推开门,朝虞枝走了过来。
她什么都看不见,当即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郡主?”是那个瘦弱绑匪的声音。
虞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那人阴笑着拉下她眼睛上的布。
光线昏黄,虞枝打了个寒颤,天要黑了。
绑匪的脸近距离凑近虞枝,她吓得往后缩:“我爹拿到信立刻就会送钱,若是见不到我的人,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绑匪冷笑,“不过,谁说我会全须全尾的将人还回去呢。”
“你什么意思?”
绑匪:“我这人生平最恨权贵,小丫头,怪你不走运了。”
他眉眼阴沉,将虞枝扛在肩上,推门出去,地上倒了七八个大汉,睡得昏昏沉沉。
“你到底要做什么?”虞枝身心绷到了极点,对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山匪扛起虞枝,往后山跑去,任凭虞枝怎样挣扎,都挣不脱。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怎会知道白骨成山,亲族死绝是什么样。”【注】
他面前是深渊,白云缭绕,望不见底。
虞枝吓得手足无措,牙齿打颤,她声音近乎崩溃:“你不想要钱了吗?”
“钱?”山匪笑了一声,“老子稀罕?若不是为了给朝廷添麻烦,老子早不活了。荆州染疫,贵族只知纵情声乐,不管百姓死活,郡守为了封锁消息,将所有人赶到一起,生生烧死。我的爹娘姊弟无一活口,你知不知道白骨堆成山发臭发烂是什么样!”
虞枝被他摁在悬崖边,冷风从崖下掠来,如寒刃,山匪手轻轻一松,虞枝感觉心脏被寒刃刺破,肝胆俱裂:“不要!”
“哈哈哈哈哈害怕吧!”山匪狞笑着松手,虞枝满目仓皇,从悬崖上坠了下去。
“不要!”她惊声尖叫。
谢叔容一路上山,看到这一幕,瞳孔皱缩:“虞枝!”
他的身形如一阵风,山匪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
*
虞枝是在一阵阵冷得发抖的寒意中醒来的。
她眼睛猛地睁开,喘息不止,脸上满是惊恐。
“噼啪——”
虞枝倏地扭头,看见谢洵的一瞬,整个人都呆住了:“谢叔容?”
少年面色有些白,下巴线条干净利落,白色袍服染了污秽,鬓发也很是凌乱。
他正垂了眸子,拨弄着篝火。
听到虞枝的声音,他侧眸,声音温和:“郡主醒了。”火光映在他脸上,那双眸子清凉如水。
虞枝不知怎么,突然就不害怕了。
她低头,看见身上披着谢叔容的外袍。
她冷得厉害,即使坐在火边,身体还是发抖。
“郡主受寒了,披着会好些。”谢叔容以为她不喜自己的衣物。
虞枝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她冷得厉害,也顾不得许多,当即用他的外袍将自己包住,整个人缩起来,靠近火堆。
谢叔容的衣袍上有一股多伽罗香若有似无的味道。
静心凝神。
“谢叔容,你救了我吗?”她想起山匪将她扔下来的那一幕心口便发寒。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谢叔容伸出手,手指修长,掌心躺着几枚红红的果子。
“我们落入这个山洞,夜晚看不清,太危险,明日我再找出口。郡主先垫一垫肚子。”
虞枝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她眼巴巴看着,还知道客气:“你吃了吗?”
谢叔容静静看着她:“我不饿。”
“那好。”虞枝伸手,从他掌心拿过果子,她的身体虽然发冷,手却很烫。
谢叔容的手冷得厉害,跟冰块一样。
“好酸!”
她的脸皱了起来,一边嘶溜,一边睁大眼睛看着谢叔容:“谢洵,你今日迟到了,但是看在你来救我了,那我原谅你了。”
她有些不安地靠近谢叔容,凑到他眼前:“你来了,便是答应我了对不对?”
谢叔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谢叔容将剩下几只野果放进她掌心,眼睫毛垂下,在眼下铺出一片阴影,侧脸轮廓清晰。
他缓缓道:“好。”
虞枝一眨不眨盯着他看,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半晌,她惊叫一声:“你答应啦?你答应了是不是?”
谢洵道:“你发着热,不累么?”
虞枝摇了摇头,又凑近谢叔容一些,紧挨着他坐:“那我以后都叫你谢洵好了。”
“你不是已经叫了么?”谢洵拨弄着火堆,目光温和。
“那不一样。”虞枝想起什么,站起来在洞里走了走,好奇起谢洵是怎么救人的。
“我们只是掉到了这个洞里。”谢洵漫声道。
虞枝觉得有些冷了,靠近火堆,将剩下几个野果吃了,虽然酸得皱脸,她还是吃了。
“这个给你。”她抓住谢洵的手,将最后一个果子放进他手里。
谢洵一怔,目光盯着掌心。
“你的手怎么这样冷?”虞枝摸了摸他的手。
不止冷,还有汗。
谢洵翻转手腕,将手抽了回去:“这个你也吃了,我并不饿。”
他抿了唇,又往火堆里添了点柴。
“郡主睡吧,天快亮了。”
虞枝乖乖缩在一旁:“爹爹能找到我们吗?”
“别担心。”谢洵道。
“我睡不着,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虞枝眼巴巴盯着谢洵。
他睫毛真的很长,垂下来,侧面看去,根根分明。
“什么游戏?”他道。
“我们问对方问题,问到什么便要回答什么,不能说谎。”
谢洵盯着她看,眉眼如画:“郡主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是不是不敢?”虞枝鼓了鼓腮帮子。
“那便依郡主好了。”谢叔容道。他斜倚着山壁,漫不经心拨弄着火堆。
虞枝眼睛一亮:“那好,我先来!你想做什么官?”
谢洵一怔,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我不想做官。”
“当真?”
“嗯。”
虞枝挠了挠头:“不许骗人哦。”
谢洵伸出一根棍子敲了敲她的头:“该我问了。郡主日后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映照着火光的缘故,带着温度。
虞枝结结巴巴道:“我?没想过。”
“该我了。你这么厉害,以后会当谢氏家主么?”
谢叔容看着她:“你想让我当么?”
虞枝疑惑:“我?我当然不想了。”
“嗯,我也不想。”谢叔容道。他的神情温和,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少年气。
他的嘴唇似乎比起方才更加红了。
“小时候读竹林七贤,曾想过归隐山林,闲云野鹤。”
虞枝张大嘴巴:“这样啊。”
“你呢?”
虞枝想了想自己小时候,皱了脸,不高兴道:“我要把庾夫人赶出府去,要让虞汐认错,让爹爹道歉。”
谢洵似乎是疲惫了,眼睑垂下,睫毛轻轻颤了颤,就那样坐着,闭上了眼睛。
虞枝轻轻唤了一声:“谢洵?”
他无声无息。
虞枝方要收回视线,目光猛地顿住。
她盯着谢洵一条腿下晕染开的红色,眼睛慢慢瞪大:“谢洵?”
她的手指颤抖,颤颤巍巍伸手在那红色上一抹,指尖立即染了颜色。
是血。
“谢洵!”她的喉咙好像给人掐住,喊不出声来。
谢洵的脸更加苍白,嘴唇上的红原来是咬的。
她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恍然明白过来。
明明他的手冷得跟冰块一样,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可她一点儿都没有察觉谢叔容受了伤。
他表现得太正常了。
她有些害怕,一边喊谢洵,一边查看他的腿怎么了。
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啊。
谢洵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啜泣声,挣扎着掀起眼睑,温声道:“怎么了?”
虞枝眼睛红了,泪水忍不住往下流,她哽咽道:“谢洵,你的腿怎么了,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好多血啊。”
她将谢洵的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上,撕了裙摆里衬,手足无措地靠近他的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她从来没有包扎过伤口。
谢洵垂眸,视线扫过渗出血渍的右腿,无奈地笑了笑:“还以为能撑到天亮。吓到你了?别怕,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
虞枝执拗劲上来:“给我看看伤口,你认不认识药,这山洞里有没有药?”
她的视线往洞里面看,这里有很多草,但她不认识。
谢叔容道:“都是毒药,你想毒死我么?”
他叹了口气:“罢了。”
他坐起来,额头渗了一层汗,拿过虞枝手中干净的布,一圈一圈绑在渗血的地方。
“只能如此。别怕,天亮了便能出去了。”
虞枝抹了抹眼睛,替他擦了额头上的汗,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哽咽道:“你是不是人啊,流那么多血,你一声都不吭。”
谢叔容手指蜷了蜷,闻言,抬眸,眼里有清亮的笑意:“本来不疼的,但是你哭了,就有些疼。”
虞枝张着嘴巴愣住,没有料到他会开玩笑。
“睡一觉,醒来天就亮了。”谢叔容眉眼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无力:“抱歉。”
这次不管她怎么唤,谢叔容都没有醒过来。
她抹了抹眼泪爬到洞口,悬崖下寒风呜呜地吹上来,外面漆黑一片,她打了个寒噤,又回到谢叔容身边。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撕了裙子给谢叔容绑腿。血一直往外渗,她很害怕。
她也有些不明白,谢叔容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他那么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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