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墟川，度朔山。
高耸入云的度朔山立在一片黑色的荒原中，荒原上有一个缓缓行走的身影，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的大斗篷遮着，看不清脸。
他低垂着头赶路，只在快靠近山脚时拉开帽檐瞥了一眼。
不远处高耸的城门巍峨高大，几个守城门的人被衬如同蚂蚁一样。
城门顶上“鬼城”两个字气势悍然，一笔一划极尽霸气。
“站住，把脸露出来。”守城的人拦住男人。
男人顿了一会儿，把帽兜撸下来。
“嘶！”
守卫倒吸一口凉气。
他守城上百年，还没见过长相这么凶的人，不用看别处，单看那双从上往下看人的眼睛，薄薄的目光像刀刃，像要把人活剐了一样。
“进去吧。”
守卫往旁边一让，硬着头皮说。
陆终拉上帽檐，仰头最后看了眼头顶的“鬼城”二字，一步一步踏进黑黢黢的门洞里。
城门后并不是他料想的喧嚷街道，而是死气沉沉的像是坟墓一般的简陋怪异的石屋。
屋子由扁平的石头砌成，青灰色，没有门窗，只在屋前地上挖个地道，爬进去。
所有的石屋大小几乎都一致，前院后墙紧紧挨着，一间拉拔着一间堆叠上去，再随着锥形的山峰慢慢收拢，远远看去，像是肥嘟嘟的猪肠子盘在一起。
城中只有两条像样的街道，一条由城门口直通山顶，一条则横贯整座鬼城，剩下的都是些七拐八扭的阴暗小道。
陆终淡漠地扫了一眼上山的路，果断转身扎进石屋中间。
走上没两步，耳边突然传来打斗声。
他侧身站在阴影里，藏了身形，朝斜前方看去。
只见三四个人围着地上的一个拳打脚踢，下手极狠，一脚就能踹断对方肋骨的力度，就好像躺在地上的那个是杀他全家的仇人。
陆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眼看着地上那个快咽气了，才不缓不慢地走出去，站在那些人身后，一手一个擒着他们的后颈将人丢开，轻描淡写道：“滚。”
那些人显然从没被人拦过，十分新奇，纷纷停下转身看向陆终。
可惜陆终身材高大，比他们足足高了一个头，一个个都得仰望他，气势上先弱了一大截。
“新人？”
为首的一个尖嘴猴腮的问。
陆终懒得回他。
那人只当他是默认，自顾道：“新人都会犯你这个毛病，喜欢当好人。不过待久了，自然就跟我们一样了，你......”
“啰里八嗦。”陆终扼住他脖子，把人提起来与自己的眼睛齐平，一字一句道，“不想回万魂窟重来一遍，就给老子滚！”
说完，他将人狠狠摔到另一个人身上，砸得对方半天爬不起来。
这下他们都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不敢再多呆，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不会感激你。”
地上被打的那个捂着肚子站起来，声音有些冷，也有些戒备。
陆终垂眸看他，见他长相眉清目秀，约莫二十出头的鲜嫩模样，周身气质冰冰冷冷，让人特别想捏碎它。
“不必。”
陆终转身就走。
他现在这副躯体得靠吃喝维持，当务之急是先摸清楚哪里能找到吃的。
鬼城很大，往西走，离开石屋，来到另一个地界。
这里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四五层高的石楼，它们挨挨挤挤地立着，回廊婉转，廊下挂着红色纸灯笼，昼夜不停亮着，连地上石阶的缝隙里都塞满殷红的光。
陆终拉低帽檐继续往前走，只当那些藏门缝里偷看的眼睛不存在。
他沿着向上的石头阶梯走着，路面被磨得有些光滑，阶梯尽头有个圆形建筑，他要去那里。
待他走远，身后传来絮絮的说话声。
“这都多久没来新人了？”
“三年了，自从三年前，那位清空万魂窟，又在度朔山大杀特杀之后，不是一直没有新人爬出来么。”
“啧，也就是说刚过去那个只用了三年就爬出来了？狠角色啊，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凶。”
在万魂窟里，想要爬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十年能爬出来都算快的，五十年算正常，百来年才爬出来的也不少见。
“看样子他是要去绝神域吧，真是个不要命的。”
“看见他那张脸了么？凶是凶，但好看呐，真舍不得。”
“那么大的斗篷，你都看见脸了......”
众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被陆终丢到身后，大约十来分钟，他来到那座楼前的广场站定。
刚才站得远了没发现，这会儿走近一看，才惊觉这楼不算高但是占地很广，怕是从东到西得有十来米宽。
进去以后发现这楼是圆环形的，中间有天井，直直向下，黑黢黢的看不见底。
地上三层，地下应该有数十层，被天井里的一架木质楼梯连着，每层都有十几个小房间，密密麻麻的，像是动物的巢穴。
“新来的？”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问他。
陆终拉低帽檐，转身，“是。”
“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么？”
陆终摇头。
“不知道就敢往里进。”来人说。
陆终：“给吃的吗？”
“活得下来就给。”
“怎么活？”
“上擂台，玩命打，死伤不论，活着下来就有吃的。”
“可以。”
来人上下打量他，似乎在衡量他能不能打，“我可提前告诉你，这里养的全是疯子，楼里天天往外抬死人......”
“你是什么人？”陆终打断他。
“这楼的主人，七爷。”
陆终颔首，“给我安排住处吧。”
“不识好歹！”七爷似乎有些生气，“跟我来，测魂力。”
陆终不知道什么是魂力，不过他没有多问，跟着七爷来到一楼的一处房间。
房间正中有一突出的高台，上面放着一块莹白如玉的石头。
“把手放上去。”
陆终照做。
可是好半天，这石头都没什么反应。
“咦？”七爷疑惑地上前查看。
不想原本还毫无动静的石头突然开始闪烁七彩光晕。
陆终被晃得眯起眼。
“行了，拿下来吧。”七爷也没解释，只说，“魂力一级，住楼里最底层，我给你安排个耳监带你过去。”
耳监？又是一个陆终不知道的东西。
不多时，有人敲门。
“进来。”
门应声推开，走进来一个低着头的年轻人，“七爷，您找我。”
“新人，魂力一级，你捎带着照顾照顾。”
“是。”
来人望向陆终，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
是熟人，刚进城时陆终救下的那个。
两人目光相接，又各自错开，装作不认识。
“跟我来吧。”来人对七爷说，“我先带他下去了，七爷。”
“去吧。”
陆终跟着他走出房间，来到一个僻静处。
“你不该来这里。”来人说。
“我需要吃的。”
“外头有的是办法。”
“什么办法？抢么？”
这人会被打，就是因为那些人看中他手里的吃食。
来人抬眼，目光清凌凌的看他说：“随便你。”
话毕，他便转了出去，将人往楼梯口带。
楼梯悬在空中，螺旋贯穿整座大楼，每到一层都会有平台延伸出来，供大家上下楼梯。
陆终跟在他身后，脚下的木头踏板腐朽松散，一踩上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全部垮下去。
“我叫阿祀，你叫什么？”
“陆终。”
“今后我会负责你在楼里的饮食起居，不过我不是只伺候你一个，别指望我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候着。”
“楼里有多少人？”
“有多少人都跟你没关系，反正个个都比你厉害。区区魂力一级也敢往里进，我看你怕是活不过三天。”
陆终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阿祀嘴硬心软话多还毒。
“魂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终于问出他一直想问的东西。
“你连魂力的都不知道，也是，你刚出来，确实应该不知道......”
陆终耐心耗尽，警告他说：“再说废话，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阿祀目光冷冷地瞪他：“有本事你把我丢下去，在绝神域，随便虐杀耳监可是要被分尸的。”
陆终不置可否，大有你试试的意思。
阿祀转开目光，不情不愿道：“魂力就是靠修炼死气强化魂核得到的内力。毕竟一个人的力气有限，魂力却可以随着等级升高而增强。听说有些厉害的，魂力可以外化成武器，还可以腾云驾雾。”
陆终心想，这踏马居然还是个修仙副本。
“知道了，走吧。”陆终率先往下走。
阿祀跟在他后面，“你才魂力一级，这样上擂台肯定会被打死，不想死就赶紧修炼。”
修炼，怎么修炼？
陆终现在压根体会不到魂力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怎么使，也找不到修炼的门路，实在没什么想法。
两人沿着楼梯蜿蜒往下。
越往下走，光线越暗淡，空气也越浑浊。
磕哒磕哒的脚步声在中空的大楼里回荡，声音大得吓人，惊动了屋内的人。
有人跑出来瞧热闹，见有生面孔进来，想看脸却被斗篷捂得严严实实。
“露出来，脸露出来！”有人拍着栏杆喊。
“就是！脱啊，别娘们唧唧的。”
这些话陆终只当没听见，沉默地扶着楼梯往下走。
众人见挑衅不成，恼了，纷纷将手中东西往陆终身上砸。
陆终连头都没动，随便一抬手便将东西接住，原路狠狠扔了回去，正中对方脑门。
对方当即见了血，砰地一声倒地昏迷过去。
“哟，身手不错嘛。”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厉害，魂力等级应该不低吧，怎么还往下走？”
绝神域里，魂力等级越低的人住的楼层越低，等级越高住的越高。
“再往下可就是魂力三级的废物了。”
“啧，还往下，三级都不是啊。”
见两人的身影渐渐没进黑暗，众人的兴致一点点散了。
魂力不到三级，在擂台上几乎活不过两局。
这个新人从进楼的这一刻起，就注定会死，他们可没兴趣招惹一个死人，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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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绝神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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