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听懂了,却又有些不懂。太傅之前讲百家姓的时候,说到“李”这个姓,便是一脸地崇敬,甚至还抱拳冲天。说这是国姓,便只有自己与自己的宗亲兄弟才可以有。但姑母...为何姓江,不姓李,姑母难道不算是宗亲之辈吗?
李婉想着,便得江沅摸了摸脑袋,似乎是明白小小孩童的疑惑一样。江沅悠声:“姑母虽然姓江,但姑母的心是向着陛下你的。”
心向着便够了,李婉立刻将为何同宗不同姓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拉着江沅的手就去看自己练了好久的大字。紫宸殿的内殿之中是帝王安寝的地方,除去先帝崩逝,与李婉守灵的那几日,江沅便没有再进来过。究竟是出于臣子的本分,还是害怕思及先帝,这其中的缘故便只有江沅一人知晓。
内殿没有安置冰鉴,比起外头要稍稍闷热一些。李婉拉着江沅就走到了矮桌之前,宣纸一张叠着一张,平均一张宣纸上面会写四五个大字,交错在一块,一时之间倒有些看不明白李婉最近练得是什么字。
李婉放开了江沅的手,就好像是耍宝展示一样,从杂乱的宣纸之中挑出了一张自以为最好的。上头是李字,还有便是江字,卫字。
卫应当是卫庭钧卫大人的卫。江沅接过了李婉手中的纸,五岁孩童,勾横撇捺也才刚刚练好,刚刚开始学习写字,虽说不好看,但也是极好的了。江沅虽冷情,但也不至于打击李婉学习的积极性,但这个字,若让江沅夸奖,江沅这性子也是万万不会的,遂问道:“陛下练自己的名字,为何还要练臣的与卫大人的?”
“太傅说卫大人是极好的人,帮着我。故而我练他的。至于姑母......”李婉仰着头看着江沅如玉般冷峻又有风情的脸,傻兮兮地笑了起来,“自然是因为我想要练。”
江沅没说什么,只是更加仔细看起这字。算下来,“江”比“卫”的比划多一些,“卫”却比“江”难写一些,无怪乎这笔墨之上的“江”字更加好看一些。江沅是这样想的,却不知李婉究竟有多厚此薄彼,“卫”与“江”相比,数量上不及十中二三。
“孙大人是武官之首,也是极好的人,陛下为何不练?”
孙......
李婉小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窘迫,憋着声不愿意说话。若说“孙”字比划太多,写得手腕疼,姑母定是会说自己不用心,但“孙”确实是有些难。
瞧着这模样,江沅也了然了。孙廷尉若是知晓自己是因为这名字的问题没得到陛下的这般待遇,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捶胸顿足。
“臣教陛下,如何?”
李婉的窘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忙应是,生怕江沅说出口的事情顷刻之间就不作数了。
“里头热,去外头练吧......”
“嗯!”
钱权立刻磨好了墨,在桌上摆好了一张宣纸,人也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只静静地看着江沅握住了李婉的手,一笔一划教着。
江沅的字也算不上好看,当然和五岁稚童比起来自然是上得了台面的,但与太学之中的太傅比起来定是没有一点的可比性了。即便如此,李婉看见江沅握着自己的手便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大字的时候,还是很没有见识的星星眼了。
“姑母写的字真好看,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姑母一样写出好看的字......”
李婉没有过多辞藻的话还是叫江沅直接臊红了脸,这...也不知以后陛下看见字更加好看的人会如何想自己今日说的话......
“姑母小时候学字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李婉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像李婉这样,热了有竹帘冰鉴,冻了有棉衣汤婆子的读书生活,万千学子之中若是有两成,便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幸事了,而江沅恰好不算在这两成之中。
“姑母?”李婉疑惑着。
“臣比陛下苦一些,所以臣能写成这样,陛下定是会比臣更加好。”江沅认真地说道。若是可以,陛下定是要文治武功样样皆备。
苦?姑母竟然是会苦?难道那些老学究也会打姑母的手板吗?李婉的眼睛已经瞟到了江沅的手上,有很多茧子,糙糙的,定是之前那个先生不懂事乱打的。李婉心疼了一瞬,转而便觉得不能提人家的伤心事,便转了一个问题,问道:“姑母觉得这世上写字最好看的是谁?”
闽南有将门,向家属第一,向家有一女,文治武功善。
“向晚沁。”江沅说这话的时候是微笑的,但笑不达眼底,盖下去的是痛苦,思念。
李婉并没有怎么见过姑母的这位妻子,却听过名字,听父皇说过。是一个坤泽君,是极好极优秀的,占据姑母心中极大一块地方的女子。“姑母会思念姨姨吗?”
李婉问出口之后就从江沅的眼中读出了回答。怎么能不思念,就好像是自己思念父皇一样,每晚每晚,躺在父皇从前睡过的地方,上朝坐在那位子上的时候,就算是没有人刻意提起,都好想好想。
“陛下想念先帝吗?”
李婉下唇颤了颤,将笔放在了一边,任由笔尖的墨沾染在了宣纸上面,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李婉将自己缩进了江沅的怀里面,连带着将自己的脸蛋都埋在了江沅的胸前。不许哭,不能哭,李婉便一直坚持了下来,但现在问起,又没有会将自己哭了的事情宣扬出去的人,李婉有些憋不住了。
姑母的身子能很好地挡住自己的脆弱,自己隐忍的哭腔。李婉的眼泪已经慢慢濡湿了江沅最外面的一层衣衫,“很想很想。白天黑夜,每一刻都很想父皇......”每夜都会想,想了便会哭,但翁翁在,翁翁会担心、会惶恐。李婉只能忍,不敢叫自己的声音放出来,甚至连湿了的被子,枕头都只能说是汗湿的。
旁边站着的钱权都有些撑不住了。以为小孩子不记事,先帝的事情并不会留在陛下心间很久,久而久之便忽略了这件事情,但现在......
今夜的江沅亦是没有睡到一个好觉,将李婉崩溃的情绪安抚好,又看着李婉入睡,之后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江沅休息了。宫中并不是一个外臣应该留下的所在,尤其是现在陛下还年幼,稍不注意便会被朝臣猜忌多想。江沅快步出了宫门,却已经没有时间给自己归府了,索性便在马车之中小憩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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