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迟予辰在,艾嘉只能轻轻地用鞭子抽自己的身体,但力道不够。
她不自在,不禁加重力道,啪啪啪的声音在身上重重响起。
她听到客厅传来声音:“小嘉同学,你在干吗?”
艾嘉这才停止对身体的抽打,声音有点颤:“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你怎么还没睡?”
“下来喝水的。”
“快点睡吧。”
艾嘉没睡,生怕鞭子抽/打身体的声音会惊醒迟予辰,她只好拿来了一根细绳,紧紧地缠上自己的左手腕,缠了好多圈,缠得她感觉手腕都疼了,几乎要被缠断了才松手。
缠,松开;再缠,再松开,如此往复,一遍遍地凌/虐自己。
缠完手腕还不够,她把绳子挂到吊灯上,她踩到椅子上,把脖子伸进绳子上,踮脚,让绳子勒自己的脖子,勒得喘不过气来才拿掉绳子,落回椅子。
做了四五次,次次都要徘徊在死亡边缘才放过自己。
清醒时,艾嘉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每到夜晚,她就控制不住伤害自己。
*
迟予辰清晨醒来去艾嘉房间里,看到的便是一根绳子挂在吊灯上,艾嘉躺在地上,身上没有盖被子,还穿着外套,脖子上有道道淤青。
他又惊又慌,呆愣在房间门口,身体像被人定住,想抬脚,却迈不开一步。
他的小嘉同学,真的成沉睡公主了吗?
迟予辰的一颗心猛然下坠,坠入无底深渊。
仿佛被重重巨石压住,他快要无法呼吸。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脚步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像走在刀尖上,每走一下,脚都要被割一下。
迟予辰定定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艾嘉,她睡着的样子好安详。
她不会死去的,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他越走越慢?
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恐惧什么?
艾嘉的脸好苍白,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他的小嘉同学,怎么了?
迟予辰在距离艾嘉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他不敢上前了。
他轻声喊艾嘉:“小嘉同学。”
没有回答。
“小嘉同学。”迟予辰的声音提高了下。
依然没有回答。
“小嘉同学,你醒醒!”迟予辰的声音开始发涩发哑。
房间里很安静,回答他的只有窗外的啁啾鸟鸣。
“小嘉同学,小嘉同学……”迟予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往艾嘉迈了两步,终于走到她身边,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他把手刚想往艾嘉的鼻子上探去,手却被她一把抓住,吓得他心跳加快,刚想落下的眼泪瞬间被吓了回去。
“小嘉……”迟予辰看到艾嘉睁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艾嘉揉揉眼睛,笑着说:“迟哥,你怎么在这里?”
虚惊一场,她还活着。
迟予辰终于松了口气,但看到她脖子的勒痕,还是心有余悸,指着挂在吊灯上的绳子问她:“小嘉同学,你不想活了吗?”
“迟哥,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不想活。”艾嘉又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她望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摸着那束温暖的光:“我要活着,活在阳光下,跟迟哥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迟予辰气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可能是梦游吧。”艾嘉撒谎,“我不想这样做啊。”
“你现在有梦游症?”迟予辰惊讶地看她。
“应该是的。”艾嘉不得不圆谎,“好几次我醒来,都发现我睡在地上,吊灯上有绳子,脖子上有勒痕。”
“这样不行。”迟予辰不清楚她说的真假,难道她真的是别人口中的“神经病”,她疯了,所以言行举止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能让这样的她一个人生活!
*
国庆节最后一天,迟予辰没有回去,把高铁票退了,跟学校请了一星期假。
迟爸迟妈得知后,不同意,但他一意孤行,说要带艾嘉去看病。
迟妈说:“她爸都不管她,你作为一个外人,有什么义务来管她?”
迟予辰说:“妈,她不是外人,她是小嘉,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小嘉。她现在生病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他的小嘉同学,他要好好守护,让她活在阳光下。
迟爸直接打了他一巴掌,骂他“混账东西”。
迟予辰不在乎,爸妈打他骂他都可以,他确实没有听他们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跟家里对着干,因为艾嘉。
那天,迟予辰给艾嘉预约了精神科的号,带艾嘉去医院,她死活不去,说自己没病,为什么要去医院。
这之后的两天,她都以同样的理由拒绝。
迟予辰看到她脖子上、手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彻底忍不住了。
想着,是把她五花大绑着绑去医院,还是用别的办法?
他想了个办法,说要带她去游乐场玩。
艾嘉心心念念了很久,答应他可以去。
结果,刚到医院门口,艾嘉便立刻知道迟予辰骗了她。
艾嘉使劲挣扎着想要摆脱迟予辰,她又急又气又暴躁,在医院门口大声骂迟予辰是骗子。
最后实在没办法,迟予辰花高价找了个私人心理医生上门帮忙看,但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
那个心理医生姓王,见了艾嘉没有立刻去问她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是先把她当朋友相处,建立一定的感情基础,得到她的信任后,再一步步引导她,让她说出近期的一些情况。
艾嘉对陌生人有警惕心,但一旦打开心房,那些藏在心里的事,便呼之欲出。
当然,关于霍盛源对她的事,始终是最深的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跟王医生说了她的状态,有时很暴躁,有时很颓丧,有时又很正常,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她觉得人生无序又混乱。
王医生走的时候,迟予辰送他出门。
他们走到楼下,王医生跟他说:“就她陈述的,她现在已经有严重的抑郁症、偏执症,甚至有自/sha倾向,需要及时就医。”
迟予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楼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的沉睡公主生病了,还得了很严重的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她没有告诉自己?
也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病,怎么会告诉他。
难道是她好朋友的离开,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痛,早期没有得到很好的心理干预,所以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为什么暑假期间,她一直都好好的。
迟予辰想起蓝海湾那次,她手臂上、脖颈上、后背的伤痕,是不是从那时候,甚至更早,她就有自/虐倾向?
他走到三楼,忽然停住,蹲在过道上,双手捂住脸颊。
须臾,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指缝往下滑。
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越抖越厉害,像无助的小狗。
多希望,他来承受,她受过的所有的伤。
多希望,她不要再虐待自己。
多希望,她能好起来!
*
眼看一周即将过去,艾嘉还没有得到过一次治疗,迟予辰心急如焚。
接下来,要回学校,还是继续留下来陪艾嘉?
他陷入两难。
如果回学校,艾嘉算是完了。
如果留下来,艾嘉不一定能配合治疗,就连他的学业都要耽误。
他该怎么办?
迟爸迟妈天天念叨着让他赶紧回学校,苦读十二年,为了艾嘉,要葬送他的大好前程吗?
他说,他会考虑一下。
迟爸明确跟他说:“票给你买好了,明天的,你要是不去,以后别进这个家门!”
那晚,迟予辰跟艾嘉说:“你希望迟哥留下来,还是去上学?”
艾嘉说:“迟哥,你赶紧回去上学吧,你留下来做什么!你不用陪我,我没病,我很好,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的眼里有笑意,好像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嘉同学。
她如此善解人意,迟予辰的心更疼了,宛若电钻在钻着他的心。
她这么好,应该得到好的治疗,应该值得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给她爸打电话,让她爸回来带她去治疗?
但迟予辰知道,艾嘉的爸爸那么好面子,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女儿有精神病。
迟予辰深思熟虑一番,第二天没有去学校,而是又跟学校请假了,这次请了一个月,请假理由是自己生病了。
那天,迟爸得知迟予辰不回学校的消息大发雷霆,拍着桌子吼他:“混账东西,以后别进这个家门!”
迟妈心疼自家儿子,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是自己的前途重要,还是陪着一个神经病重要。
他听着“神经病”三个字,格外刺耳,没有跟他们继续对峙,而是匆忙地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必需品,离开了是非之地。
从此,迟予辰搬进了艾嘉家,他家就在艾嘉家对门,但他有家却不能回了。
整栋楼的邻居们开始说起了闲话。
有说“迟予辰趁人之危,虐/待神经病”的,有说“神经病发疯,成了狐狸精,把迟予辰拖进她家”的,也有说“他们早就搞在一起”的……
各种风言风语从一栋楼传到另一栋楼,到最后,整个小区都传遍了。
迟予辰走在路上,会感到旁人朝他投来的异样眼神,会听到各种议论。
他表面不在意,全当空气,但心里格外不痛快。
然而,他没有办法。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哪怕再难,他都要坚持走下去。
*
跟艾嘉待的时间越久,迟予辰渐渐掌握了她的一些规律。
白天很多时候,她都比较正常,偶尔发作。
晚上是她最暴躁的时候,会发狂,也会自/虐。
他越阻止,她越发疯。
他觉得晚上的她极度可怕,曾想过要不然就这样吧。
他能怎么管,他好像什么都管不了。
有时想过放弃,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连你都放弃她了,还有谁可以帮她。
他的沉睡公主,住在黑暗城堡,里面住着无数怪兽。
常常晚上来找她,让她的美梦破碎,让她走进幽暗森林,让她的世界疯癫。
他想让那些怪兽放她一马,可那些怪兽还是叫嚣着汹涌而至。
那他就做跟怪兽搏斗的勇士,不管它们多凶险,他都要搏一搏,搏一场关于拼凑美梦的战役。
这场战役,他不能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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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为她放弃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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