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尝试在尖刀上走了一次,果然刺激。循规蹈矩的心脏怦怦直跳,跳得被他架住的荣盛时都发现了。
“年轻人,白默,你放了我,我们和平解决这件事。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把死亡的权利回归到每个人的身上,我们这些穷人,生不由己,就别控制我们的死亡了吧。”
“明白明白,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你才24岁吧,我都389岁了,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什么是放手。不是我逼迫他们,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放手的机会。”
白默听着荣盛时的发言,简直要气笑了:“你快活了400岁了,为什么不是你放手?”
“白默,不如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再问我这个问题。”
荣盛时确实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侃侃而谈起来,他的言语听不出任何虚伪。他向白默坦诚真实的自己,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善人,除了第一个木工。
“白默,论迹不论心,我的善事实实在在,我的怕死也是实实在在。如若不行,不如我们找几个准备做供体的人,听听他们怎么说?”
“怎么你想拖延时间吗?”好事最怕耽搁,白默才不傻。
荣盛时一双眼睛多么毒辣,他指出白默的迷茫:“你早已发现我做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因为其实你也认可我的做法。穷人死亡的权利?这难道不是穷人自己选的权利吗?你去看看这些供体的家人,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在笑吗?”白默问。
荣盛时一时不懂,问:“什么?”
“死者的家人在笑吗?那么牺牲者也太可怜了吧。”
这个心善的年轻人,太天真了。荣盛时说:“在笑不是对牺牲最大的回报,若是在哭,不是白牺牲了吗?”
“真可怜,我就没有这么高尚。”
“所以?”荣盛时问,“给我们一次机会,如果他们都觉得我该死,我义无反顾。”
白默被说服了,不是他愚蠢,而是他想看一看。他从来都是闭着眼睛懵懵懂懂地生活,在他的生命里,努力上班赚钱就够了,他乐意被人称作小财迷,那让他有种小骄傲的好心情。
他是孤儿,夜深人静时,他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是在听说那些供体的故事后,他依旧觉得孤儿身份不知何为父爱母爱的自己很可怜,但那些人更可怜。
他想,其实可以试一试。他现在有伴生刀化成刀灵在陪他,又有一只鸡妖。这魔幻的配置,可能就是为了此刻,为了此刻可以大胆地跟着荣盛时走一走。
白默把机器人身上的感应设备全部破坏了,并把罗子平直接扛晕绑起来后,才跟着荣盛时离开。
自动汽车,让白默可以很好地控制荣盛时,他的刀一直放在荣盛时的脖子上。
“你很谨慎。”
“我不过是做好失败就逃亡的准备。”
闻言,荣盛时开怀笑了:“跟我一样。”他这一笑,很像荣鸿晖。
“荣总有参与这事吗?”
“怎么,你希望他不是。”荣盛时眼神一闪,难道这人对自己的儿子上心了,“鸿辉确实不知这事,他很有抱负,一直想要脱离我自己创业。他是个好儿子,好老板。”
白默没有接住荣盛时的感情牌,荣鸿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不是很相信荣盛时的话。
汽车在一个偏僻的区域停下,荣盛时打了一个电话:“李洪义,把监控打开,然后这样做。”
半小时后,白默在车上看到了实时画面。
“什么,不做了?”几个自愿成为供体的男女,听到李洪义说他们不做器官移植了,一个个围到他身边。
“李总,为什么不做了,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再不把我自己卖出去,我们全家都要死。”
“是啊是啊,李总,你想想办法,做了我们几单再停好不好。”
李洪义假装为难地看着几人:“不是我们不做,是有人警告我们不准再做了,这是违背公序良俗。”
“什么狗屁公序良俗,我全家都要死了,这些道岸贸然的王八蛋是给了我钱还是给了我机会,我自愿成为供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李洪义继续残酷地拒绝了他们。
意识到真的无法出卖自己,这几人直接跪在李洪义脚下:“李总瞧瞧你,救救我,这家做不了,总有其他家可以做,你救救我们一家!”
荣盛时关掉视频,给了白默缓冲的机会后,开口问他:“年轻人,你还坚持你刚才的观点吗?”
荣盛时注意到白默脸色凝重,但握刀的手却稳如磐石,真是个坚硬的年轻人。
通讯的声音响起。
“是我的儿子,可以接吗?”
白默点点头。
“父亲,有人看到罗子平了,你现在在哪?”
回来后,罗子平有离开他身边吗?荣盛时不确认地想到。而儿子知道他的行程吗?
“我有事安排他回去,我没有回来,有事吗?”
“没有,自从父亲离开始源区后,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我也想你,我的儿子。爸爸老了,这几天老是想起你小时候,小小的一只,最喜欢攀着我的膝盖爬上来要我抱,可惜我那时工作忙,不能抱你。儿子,你会怪爸爸吗?”
荣鸿晖没有回答,良久才道:“爸爸,我爱你,我希望你长寿平安,我像每一个平凡的孩子一样,对自己的爸爸,就这么小小的愿望。”
白默安静地坐在一旁,坦言他确实被荣盛时父子之情打动了,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父爱。爸爸,原来这两个字只是含在嘴里,胸口就会发酸。
结束通话后,荣盛时问白默:“现在我们去哪里?如果你还没决定的话,不如去我的地方,那里更方便不是?”
白默正要回答,忽然收到一个讯息,他看完后,对荣盛时说道:“不如我们一起看看这个城市真正的穷人吧。”
车子在一个个贫民区开过去,从天黑开到天亮。当第一缕阳光穿过车窗照向车内的两人时,荣盛时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荣盛时敏感地感觉事态不对,他甚至不敢去接。他骄傲的神情塌了,很多时候不需要直面惨烈的战斗,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你做了什么?”荣盛时瘫软在座位上,“你的同伙吗?”
“不是同伙。”白默也终于长舒一口气,“是正义的伙伴。”
“英雄吗?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英雄。”
荣盛公司买卖器官,并直接操守器官移植手术的新闻一出,整个始源区如同地震般,底层人人自危,中高层阵阵后怕。
看着新闻上,那些自愿成为供体的走投无路者的撕声呐喊,大家还在感慨之际。转眼便看到被拐被抢的非自愿供体者在哭诉。
当善良用血腥包裹时,那不再是善良,而是买卖、欺骗,而是上层人对底层人的血腥掠夺。
网络上开启了新一轮器官移植的道德观讨论。
而荣盛集团内部的事情还未结束,在定罪阶段,发现几乎找不到荣盛时的证据,所有的证据指向了罗子平、荣鸿晖、李洪义。
检察官中途甚至一度认为三人合谋,最后只有荣鸿晖翻盘赢出,他给出了大量自己对荣盛集团事务没有决策权的证据。他唯一控股并操盘的公司是他创立的子公司。
罗子平当然也不甘心,他确实知晓此事,但并未深度参与,他愿意认罚,但不认死刑。可谨慎的荣盛时早把事情都安排了,他当初离开始源区时,把所有的证据全删了,并做了一份假证据。
为了让证据更可信,他甚至把亲生儿子牵连进来。只是后来看儿子要另辟山头,荣盛时的父爱发酵,删了些证据,只是时间太短,无法弄干净。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应该可以撇清,果然。
由于案件重大,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控荣盛时,他也被警局层层监视起来。荣盛时看着身边的真人警察,睡得很安心。接下来他该想想怎么改头换面了。
等待此事最终尘埃落定后,荣盛时终于从回归自由,他是与荣鸿晖一起出来的,荣鸿晖与他一样受到监控。
“父亲。”荣鸿晖看着还胖了些的父亲,心情微妙。
“鸿辉,父亲老了,荣盛以后全交给你了。”
“好。”荣鸿晖轻声道。
父子俩没有上同一辆车,开车前,荣鸿晖荣盛时:“父亲,你后悔吗?”
荣盛时没有回答,儿子自然不是问他做器官买卖一事是否后悔,他在问自己差点让儿子深陷牢狱一事是否后悔。怎么会后悔呢,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儿子总会有的。
一场人灾,荣盛母公司陷入瘫痪,员工全部逃跑。倒是荣鸿晖三年前创立的子公司,还有些人在坚守。
手机响起,荣鸿晖一看是父亲的电话。
“儿子,忘记跟你说了,今日一切是白默造成的。我恨他!”
荣鸿晖坐在办公椅上,眼前闪过那个年轻人爱笑的脸庞,他不相信最初是有阴谋的接近。
他打开刚刚拿到的机密文件,内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只小白鸡,一张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抱着只小白鸡。荣鸿晖一眼认出那是他相处三年的助理——白默。
这份文件不止在他的手里。
半个月后,荣盛时在黑玫区悄无声息地死亡,他的死亡照片被发给远在始源区的荣鸿晖。荣鸿晖收到照片后,只是看了一下就直接删了。
你看,有的人有父亲却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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