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来了？
顾琛余光瞥到陈道情在看清来者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那是个留着长发，放荡不羁的男人，上了年纪，背着个磨损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包，活像个四处流浪的背包客。
“你是陈沉？”
顾琛眯起眼睛，坐在座位上打量这个人。
陈沉一眼就认准姚长孝的方向，过去和他打招呼，样子十分熟络。
“陈沉只是笔名，真名就不辱顾总清听了。”
这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顾琛没多在意，直接问他：
“陈老师觉得他们俩需要换角色吗？”
陈沉悠悠在林寒枝和陈道情身上转了一圈，林寒枝先站起来和他握手。
“陈沉老师好，感谢您当年向姚导推荐了我。”
陈沉点着头，又和姚导耳语了一阵。
别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姚长孝的脸色有轻微变化。
“我觉得现在的选角很好，不用换。”
林寒枝脸色柔和些，陈道情全程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那就不换吧，姚导，就这么继续拍吧。”
姚长孝在陈沉和顾琛之间看来看去，还想和顾琛争辩一下，林寒枝已经凑了上来感谢后者。
“谢谢顾总和姚导对我的肯定，接下来的时间我一定…”
伸手不打笑脸人，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再争下去场面就不好看了。
姚长孝吞下了这口气，只能说点场面话打个原场，三个人心里都想着其他事。
陈沉说完就走了，陈道情跟在他后面也走了不知道去哪儿，顾琛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瞥见他的背影拐进了长廊。
陈道情偷偷跟在陈沉的身后，走得很慢。
这条长廊边上是四五个废弃的教室，走出这里就是剧组人员出入的出口，演员们都走这出去。
陈沉不紧不慢的，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往后一看，陈道情赶紧闪进了一间废弃教室。
这里灰尘挺多的，每次风大起来就会卷不少灰尘出来，门上的锁也生锈了关不上，只能虚掩着。
应该走了吧？
等了一会，陈道情从门后的夹角钻出来，准备继续跟踪。
“你在这里干什么？”
沉闷的男声吓了陈道情一跳，全身抖了一下但没出声
“砰—”
顾琛猛地把门一摔。
那门上的灰尘全抖在两个人身上，他穿的深色衬衫看不出来什么，陈道情的白色校服倒脏了一大片。
“顾先生不和林先生在一起吗？”
“别闹脾气。”
“那我该怎样？”
顾琛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陈道情让他觉得烦闷。
关不上的门来回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一定要抢他的角色吗？我让你演主角你不演，非要抢别人的？”
“所以顾先生是为了林先生来的，来维护他的。”
“那你要我怎样，给你换角色？你就非要演这个？”
“唐哥给我接的，我也喜欢。”
“又是那个姓唐的！”
顾琛怒上心头，踹了一脚摇晃的门。
“我他妈就不该允许你演戏！还和他搅在一起，他对你这么上心现在怎么不见了？！对我越来越放肆了！这样子端着给谁看！”
“那你是要我在知道我喜欢的人每天都和别人约会的情况下还对你笑脸相迎？要是顾先生也像之前一样对我，我也不会这样啊。”
陈道情有些疲惫。
顾琛总是喜怒不定，反复无常。
他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还是这样的话离成功遥遥无期。
顾琛听了他的话感觉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这些日子无处发泄的怒气膨胀起来。
“别忘了我们是交易关系！你不就是我买来的吗！？”
刺耳的话一说出口就无法收回。
顾琛自己也愣住了。
他明明不是那样想的。
捂住嘴稍微整理下情绪，顾琛眉心一跳一跳的。
他想开口解释：
“我…不是那样，我没有…”
“好我知道了，我走了。”
黑暗里陈道情的声音有点哽咽。
顾琛心脏停了一秒。
陈道情撞开顾琛的肩膀，不想听后者说话。
顾琛追着他出去，陈道情却已经跑得没影了。
手机响起来，是林寒枝的电话，顾琛直接挂断了，今天暂时不想见他。
“妈的！”
他又踹了一脚摇摇欲坠的门，捋了把头发，踏着大步走开了。
时间过去一分钟，两分钟。
他们刚刚待过的房间里，一个人从堆着的桌椅后面抖着腿爬出来。
幸好那两个人吵得厉害，都没发现自己。
蔡邢摸了把汗，心惊胆战过后就是对陈道情浓浓的嫉恨。
他看着手机上的录音。
“我说呢，一个三线怎么就把我搞成这个样子了，背后果然有金主，和王之鹤那个卖的有什么区别！”
一个计划在他心里酝酿起来。
陈沉从剧组出来，上了辆公交车，中途又换乘了好几趟地铁和公交，来到了一栋上了年头的公寓。
现在是下班晚高峰，电梯里的人有点多，陈沉一路看着手机给人发消息。
到了他的楼层，陈沉从电梯出来，回到自己家打开了门。
一个人影蹿出来，另一个人迅速关上了门。
“怎么样怎么样？那贱狗刁难你和情情了吗？”
“着什么急，路上不让我说，非要回来才说。”
“以防万一啊，万一…”
“陈沉”倒在沙发上，听对面的人喋喋不休。
这老朋友是他上大学认识的，今天突然打电话要求他帮个忙，紧张成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赴刑场了。
而这个老朋友的名字是——唐念卿。
也是真正的陈沉。
另一个戴帽子，眼窝深陷的男人坐在一旁听他们慢慢聊。
“念卿，其实你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承认呢？你的朋友已经走很久了，顾琛他不一定还会计较这些。”
“那贱狗没有心肺的，老顾什么也没做还要被恨这么久，我要是站出来的话这些剧本不可能有搬上荧幕的一天的。”
“但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姚导，还有周行知道，你一直藏得很好，再没人会知道这些剧本。”
那个戴帽子的人缓缓说：
“但我觉得，有个人可能猜到了。”
关于《祭罗》的第三个结局，在他离开剧组的那晚，扮演“天”的青年拦住了他。
“我想和您，还有陈沉老师探讨一下，祭罗的第三个结局。”
D神停住了脚步。
那位给他灵感的朋友已经逝去很久了，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先见一下陈沉老师吗？”
陈道情神情执着，D神眼睛黯淡下来，没有人知道第三个结局的，即使是陈沉。
“陈沉不会见你的。”
“只要一分钟，打电话也可以的。”
“他也不知道第三个结局是什么，你没话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陈道情拉住他的袖子，“第三个结局是祭罗隐入尘世，成为了一个凡人！因为他发现善恶无法定义，神魔难以区分，人间只是一场游戏！”
“善恶无法定义，神魔难以区分。”
十二个熟悉的字眼从一张陌生的嘴里吐出来。
这正是那位逝去的朋友给他的灵感，也是贯穿《祭罗》整个游戏的核心。
一个字都没有差。
“你指谁？”
“你们记得《祭罗》的第三个结局吗？我当时只告诉念卿他的艺人来找我讨论了，其实他还向我旁敲侧击陈沉的事。”
“那个主动选了念卿的演员？他演的三部作品都和陈沉有关，想见他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D神越想越怪异，陈道情还请求他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知道第三个结局是什么。
难道他认识他们的那位朋友？
“但我总觉得，他……”
“其实也怪我，不该让他演这么多的，”
唐念卿叹了口气。
“但他真的是个好苗子，和剧本里的角色太贴了，我真心希望这些作品能好好拍出来，这毕竟是……”
三个人都有点凄然。
门外响起敲门声，所有人神经紧绷。
“糟了，不会有人跟到这里来了吧？”
“嘘。”
唐念卿示意他们安静，关掉了所有灯，一动不动，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顾琛的人？来调查陈沉的？他已经发现了？
……
“嘟——嘟——”
“叮铃铃——叮铃铃——”
唐念卿的手机响起来。
门外也似乎传来等待对方接听的响铃声，沉闷又空灵，伴随着一定频率的敲门声，活像阎王招魂的声音。
来电显示是“情情”，唐念卿脑子一片空白，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喂？”
“喂？”
这声音又像从电话里传来，又像隔着门板传来。
“唐哥，不给我开门吗？”
他的语气和往常无异。
鬼使神差的，唐念卿在另外两人死瞪着眼看自己的情况下去打开了门。
他只开了一条小缝。
“情情啊，你，你怎么会来这？”
陈道情往被他身体挡住的后方瞟。
“唐哥，我不能进去吗？家里怎么没开灯？”
“哦，我和我朋友在，在看电影！你先回酒店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看电影的话为什么这么安静？而且唐哥你刚刚怎么突然走了？你知道陈沉老师来了吗？最后决定不换角色。”
“我有点要紧的事先走了，没见到陈沉他……”
“要紧的事是和朋友看电影吗？那我呢？陈沉老师和姚导都说要换角色，但被顾先生否决了，如果唐哥你在的话——”
“陈沉不是说不换吗？”
此言一出唐念卿就后悔到了极点，他掉进圈套了。
“唐哥你怎么知道陈沉老师说不换？你不是没见到他吗？”
陈道情把门缝推开了点。
“唐哥你的朋友不会就是陈沉老师吧？陈沉老师？陈老师？”
“诶？”
唐念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手一松，陈道情就钻了进来，按开了灯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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