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待会儿就赶过来了……”卢枣承坐在床边说着，结果发现自己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姜三桉和傻子一样盯着他。
“姜三桉？姜三桉！”卢枣承没忍住声音响了点叫他。
“哎。”姜三桉终于应了，隔壁床拉上了帘子，这会儿他也回魂了。
他这心里属实是七上八下的，这系统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他没有完成任务，就会死吗？
姜三桉年纪轻轻的，还真不想死，上还有三老呢。
他在心里叹口气，抬眸又看向卢枣承，和他头上的两条杠。
卢枣承这会儿说完别的，就已经酝酿着向自家徒弟道歉了，大半辈子没道过歉，这会儿他实在有些汗颜，还是朝自家徒弟道歉，说出去同行都要笑话。
哪知他刚准备开口说呢，就被姜三桉抢占了先机。
“师父，我以后保证再也不和你顶嘴了，一定好好学雕刻，给你拿奖回来，给您养老送终……”姜三桉说着说着还哽咽了。
卢枣承一肚子道歉的话，辗转在喉咙里鲠住了。
“真的，师父……”姜三桉越看上面那进度条越伤心，感觉自己当时甩手就走这行为对于老人家来说实在是太没礼教了！
以前仗着关系好没少呛嘴，以后还是得克制。
卢枣承眉毛间的皱纹扭成大肠，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突然悟了，要孝敬他老人家来了，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和夺舍了似的。
“停停停……”
姜三桉被卢枣承摆手止住了哭腔，一咬嘴唇可怜兮兮得像个未成年。
“这事儿，你师父我也有错，人老了说话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卢枣承舒展了眉毛，“不过我还是向你道歉。”
姜三桉稳定了会儿情绪：“没事师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原谅你了。”
八百年没听过这种话的卢枣承总觉得有点不太中听呢怎么。
“待会儿你妈来了，可别哭哭啼啼的了。”卢枣承叮嘱着。
“那肯定。”姜三桉点头答应。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那两条杠，他妈一来，他不会也能看到他妈头顶着吧。
姜三桉顿时感觉悲从中来，有点儿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看到母亲的生命进度条，这让他感到胸闷气短。
“怎么大难不死这会儿还郁郁寡欢的，来，我给你削个苹果。”卢枣承见不得姜三桉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好歹是年轻人。
姜三桉还沉浸在悲伤里，被卢枣承塞了个苹果，连沈惠珍进病房都没注意到。
“三桉……”
“妈……”姜三桉一回神就看到了凑到他面前的女人，卢枣承有眼色的退到一边。
沈惠珍眼睛立刻红了，眼泪酝酿在眼眶下一秒就滴落到了姜三桉的手背。
“让你担心了……”姜三桉有点哽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沈惠珍握住姜三桉的手，“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
姜三桉的眼睛红着，止不住的鼻酸，差点忘了卢枣承刚刚的叮嘱：“我想吃红烧排骨。”
“好好，我下午回去给你做，还有别的吗？”沈惠珍温柔地笑笑。
“糖醋荷包蛋、清蒸鲈鱼……”姜三桉又说了两个。
“你小子是报菜名来了。”坐在一边椅子上的卢枣承哼哼笑了起来。
姜三桉向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转头和沈惠珍对视，露出一颗虎牙，对方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沈惠珍头上，没看到那两条杠！
姜三桉又转头看向卢枣承，两条杠在，眨了眨眼，两条杠赫然还顶在卢枣承有点秃的头顶上。
但是沈惠珍头上真没有，如果不是边上拉着帘子，他还想再看那个老太太确认一下。
“你小子怎么了，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的。”卢枣承拿起那个自己咬过一口已经有点发黄的苹果。
“没事。”姜三桉镇定自若地朝沈惠珍笑笑。
*
两天后，姜三桉按时出院了，精神气满满，看上去不像一周之前出过车祸的样子。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应该算“死活人”，本质是死了，但是运气好关联上系统的活人。
通过他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并不是每个人在他这都会显示出寿命和愿望的，大部分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界限应该是六十岁。
他可以看到六十岁的人头上顶着这两条杠，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只看见他师父的，没有看见他母亲的原因。
说两天后就两天后，系统的那个女声这两天一直没有出现，如果不是他还能瞧见别人头顶上的进度条，他都要以为这就是个幻觉。
第三天一大早，他人都还没睡醒，脑子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机械女声响起来了。
“姜三桉先生，您好，系统进度条已开启，为期时限六个月，您需要在此期间内集齐120值的养老心愿能量分，如果在这期间没有达到，那么您将会极速衰老至死亡。”
姜三桉沉思了一会儿在脑内问道：“我的心愿主体攻陷者就是老年人吧。”
“是。”系统惜字如金。
果然，这个系统的任务群体很好猜，第一，这系统叫养老系统，第二，他只能看到六十岁以上老人的心愿。
那么现在也就是说，他需要找一个老年人多的地方，满足他们的心愿。
也不知道这个分值是怎么加的，关乎到他复活生命这件事，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太容易。
“请问这个分值的评定标准是什么？”姜三桉还是决定问一下，免得走弯路。
十秒钟，系统没有回答。
三十秒，系统还是没有回答。
好吧！看来就是要他走弯路！
姜三桉重新往后一仰，抓起枕头蒙到脸上。
不过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肯定有机会自己参悟什么样能拿分值更高，哪里老人最多呢……
对了！他灵光一闪，养老院！他爷爷在的那个养老院！
正好这段时间他因为车祸的事情有一周没去了，他妈妈跟他爷爷说的都是他在赶个木雕大工程，这会儿他也得去看看他爷爷怎么样了。
他把枕头掀开，头毛乱糟糟的，随意抓了两下。
不过他转念想到，他得做好一个心理准备，那个养老院有他爷爷，还有不少他认识的公公婆婆奶奶，他去了就没办法阻止自己的视线，肯定会看到他们头上的那个生命进度条。
想到这，姜三桉又把枕头蒙到了脸上。
半响，沈惠珍上楼来喊他：“三桉，吃早饭了！”
“来了！”姜三桉掀开枕头，不想让他妈等急了，没管枕头上湿了的痕迹，只是把它翻了个面。
洗漱完毕，做好心理准备之后，他才下楼。
姜三桉接过豆浆说：“妈，今天周六了，我去看看爷爷，再不见他，他该起疑心了。”
“我本来也想说来着，桌上我装了两袋水果，你带去，我去上班了啊。”沈惠珍拎着一个黑包，和姜三桉告别。
姜三桉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两个红色袋子：“嗯，你放心吧。”
他迅速地吃完一顿早饭，收拾了一下，看着太阳越来越大，姜三桉又跑回屋里头换了套短袖短裤，然后拎着两袋水果，开着电瓶车准备往养老院去。
去养老院的路上也就十分钟车程，结果太阳晒得他闷在头盔里的头猛猛出汗，把头盔摘下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松快，他捋了捋湿了的发丝，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和鬓角，还有后脑勺。
擦完之后他拎上水果，往那个写着“爱心养老院”有些陈旧的铁门走去。
还没走进门，姜三桉就听到了愉快的交谈声，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里头还杂着他爷爷的声音，这会儿他心脏开始怦怦跳，特别紧张。
深吸两口气吐出来，他挂上了和往常来一样乖顺的笑脸。
“爷爷！”姜三桉向来嗓门不小。
“哎！”刚刚还在和周围的人念叨孙子的姜永禾这会儿就给人念来了，“小桉来了啊。”
果然，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老人，头上都顶着那两条杠。
姜三桉来不及细看别人的，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读取他爷爷头顶的信息。
年龄70岁，剩余寿命15年。
愿望：孙子小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姜三桉一下子克制不住，眼睛红了，还好还隔着段距离，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克制克制再克制，终于重新挂上笑，甜甜地喊着：“公公婆婆爷爷奶奶们好。”
养老院的老人们一向很喜欢姜永禾的这个孙子，爱送东西来得勤不说，嘴还甜，每次都能哄得他们喜笑颜开。
在这的老人基本上都是孩子离得远工作忙的，不过姜永禾是个例外，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爱心养老院的，主要是他喜欢和同龄人在一块儿唠嗑。
“小桉，你的大工程怎么样了？”姜永禾和蔼地朝姜三桉笑。
这笑得姜三桉又差点没憋住：“大工程先放一放，我来看看您先，百花朝凤哪比得上您重要。”
一句话哄得姜永禾喜上眉梢。
姜三桉说完就打开红色的袋子，给老人们分水果，热情得老人们都不好拒绝，开开心心地都收下了。
姜三桉也借这会儿，仔细看了看老人们的信息条，他看完先是松了口气，这儿的老人身体都还算硬朗。
而这心愿他看了一圈，只锁定住了王奶奶的。
王奶奶全名叫王翠景，今年和他爷爷一样大，曾经有个儿子是消防员，十几年前殉职了，五六年前老伴也去世了，但王奶奶人倒是看得很开，平时也很健谈。
姜三桉看见王奶奶的愿望是——喝一碗冰镇的酒酿圆子汤。
这还不简单！
刚好这会儿天气热，很多糖水铺子也都开起来了，外卖一点就好，姜三桉一边和老人们聊着，一边拿出手机悄咪咪地点外卖。
半个小时之后，姜三桉接了外卖员对话，到门口去拎了整整二十七碗冰镇酒酿圆子汤，其中六碗分给护工，一碗是他自己的。
“哟，小桉，你这点的什么呀？”眼尖的刘爷爷瞧见了，好奇地眯着眼睛问。
姜三桉甜笑，露出一颗虎牙来：“我看今天天气热，就点了冰镇酒酿圆子汤给大家。”
话音一落，老人们就有些兴奋地争相夸起姜三桉体贴有心来，边上的姜永禾一脸欣慰。
而把汤分到王奶奶手上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王奶奶比刚刚更开心了，还一直握着他的手夸赞他，这让窥探到秘密而做出对策的姜三桉感到有丝羞愧。
护工们也很感谢姜三桉，毕竟谁不想在闷热的天气喝上一碗冰镇糖水呢？
姜三桉一边自己喝着圆子汤，一边眼神留意着王奶奶。
王奶奶果然很喜欢，小口小口地吃了一大半，脸上很满足。
这下他松了口气，算是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吧，不知道有几分分值……
姜三桉刚想完这件事，脑海里就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机械女声。
“恭喜，完成王翠景愿望之一，心愿值加0.1，目前总心愿值为0.1，请再接再厉。”
姜三桉一边听这话一边耷拉下脸，好像关公变脸，他此刻只想钻进脑子里揍这系统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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