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小蛮震惊地盯着他，整个人呆住。
艹艹艹！
齐天就是释天！齐天怎么会是释天？！
桃小蛮头皮发麻，有些原本想不通的事，突然明白了。
兰幽幽虽看着他长大，但释天对他的态度，却不只是一个温柔姐姐。
原来释天不仅仅是兰幽幽，更是齐天。
齐天瞧着他震惊的模样，淡淡一笑道：“小蛮，我快撑不住了。我希望在我生命的尽头，是你陪着我。”
“你，你……”桃小蛮说不出话来，呆愣片刻后，吞下震惊与恐惧，眼神里带着祈求，“你能不能，把我夫君救出来？”
齐天神色一僵，扯出一个苦笑，“小蛮，你总是求我救这个，又要我救那个，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能不能救救我？”
桃小蛮张口结舌，“你……你法力那么厉害，还需要我救你？”
齐天盯着他，目光像是要在他脸上雕出一朵花，“小蛮，我也想要你爱我。”
桃小蛮压下心底涌起的怒气，竭力保持冷静。
齐天就是释天，而释天是魔王，不能以常人论之。
桃小蛮竭尽全力挤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小石头，你把蛇非夷救出来，我就爱你，好不好？”
谁料，齐天竟然漠然道：“不救。”
桃小蛮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齐天继续盯着他，“因为，我还想你恨我。”
桃小蛮：……麻蛋！魔王就是魔王！真变态！
“你到底救不救？”桃小蛮破了功，揪住齐天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敢不救！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齐天竟开心地笑了，变成释天的脸，笑得瑰丽魅惑，“对，就是这样，小蛮！就像你对蛇非夷那样，对我生气，对我发火。我很喜欢。”
桃小蛮：……我日！
释天不该叫魔王，该叫疯王！
桃小蛮气得狠狠朝他脸上揍了几拳。
他如今身上有了灵力，拳头力道不小，释天闷哼一声，皱眉道：“怪不得蛇非夷喜欢你，这小拳拳捶起来，倒也别具一番风味。”
说着，他又变成齐天，展眉一笑道：“小蛮，你再踹我几脚，好不好？就像你踹蛇非夷那样。”
桃小蛮：……
他真想仰天长啸一声：老天！快把这个BT狂收走！
桃小蛮丢开他，干脆去咬自己的手腕，“你别逼我！蛇非夷要是死了，我也不独活！”
齐天收起笑容，变成了兰幽幽，叹息道：“小蛮，你这样，你爹娘会伤心的。”
说完，他微微抬手，绣着兰草的手帕朝桃小蛮脸上一甩。
铺天盖地的香气袭来，桃小蛮昏了过去。
等桃小蛮醒来时，人已在灵溪谷。
他透过窗子，望着兰幽幽这座熟悉的小院，到处是奇花异草，香气扑鼻。
齐天把他囚禁在这里，已过了好几天。
桃小蛮心如死灰，这么久过去，蛇非夷怕是已经死透了。
他灵力全失，身上又有了桃小蛮的人参果香味，那些怪物一定疯了一样去把他撕碎。
桃小蛮又悔恨又自责，为什么他交友不慎，那么相信齐天！如果竹琴九公主他们还在，蛇非夷不一定就会死。
不，不对，只怕如果他们在，连他们也会一起死。所以蛇非夷才会支开他们。
蛇非夷一定早就觉察出齐天不对劲，猜到齐天就是释天，甚至猜到齐天不会伤害自己，但却会让他死。
所以一路上，蛇非夷都在对他告别，而最后那句话，是蛇非夷的临终遗言。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
桃小蛮立刻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假寐。
桃小蛮不知待会进来的会是谁，是齐天，是释天，还是兰幽幽。
“小蛮，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嗓音甜腻腻的，是释天。
桃小蛮睁开双眼，只见释天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花环，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蛇非夷做的要好看许多？”
桃小蛮别开脸，不理他。
“幽幽，你在吗？”院外传来叩门声，是老虎精的声音。
释天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极为不悦。
可他却幻化成兰幽幽的模样，手中还提着一个花篮，袅袅婷婷地走出去。
桃小蛮透过窗子去瞧，见老虎精露出憨厚的笑，“我出了一趟远门，给你带了一些稀有花草的种子。”
兰幽幽抿唇一笑，“多谢。”
老虎精搓着手，脸色发红，不好意思道：“我能进去坐一会儿不？”
“当然……”兰幽幽笑容一僵，话音一顿，皱了皱眉头，僵硬着舌头道，“不行。”
老虎精有些失望，连忙道：“不要紧，刚好我也有要事要赶回去，不知我家大王如何了，我得回去瞧瞧。”
说着，笑着对兰幽幽摆摆手告别。
桃小蛮长叹一口气：二虎伯伯，你家大王被你的心上人害死啦！
兰幽幽回来时，又变成齐天的模样。
桃小蛮瞧着他变戏法似的，木然道：“你变来变去的，不累么？”
他又瞧一眼齐天手中的花草种子，“你变成兰幽幽吊着老虎精，也太没品了吧？”
齐天像是嫌脏似的，立刻丢掉花种，脸色有些难看。
桃小蛮不解，以齐天的本事，一个老虎精实在是不够看，他若是厌恶，动动手指头就能杀掉对方，完全没必要对老虎精虚与委蛇。
齐天撩起衣袍，在一张木凳上坐下，“小蛮，你还记得幽冥洞的怪物吗？”
那哪能不记得，想忘都忘不了。
齐天：“我的神识不受控制了，它们就像这些怪物一般，分分合合，找不到原本模样。
“有时候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桃小蛮微微一怔，齐天这是要给他剖白心迹？
可是他并不想听。
齐天却不管，只顾自己滔滔不绝起来。仿佛他变成了当初那个小嘴叭叭叭的桃小蛮，而桃小蛮变成了不得不听他说话的小石头。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太无聊，便化作一个个不同的身份，游历人间。”
“有时候心情好，随手救几个人，他们便对我感恩戴德，称我为圣王。”
“有时候心情坏，随手杀几个人，他们便对我恨之入骨，称我为魔王。”
“这世间的所有生命，都若蝼蚁一般，我想他们活，他们便活，我想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我沉溺于这种掌控的快乐，渐渐地，当圣王的日子越来越少，当魔王的日子越来越多”。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腻了，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刚巧路过不知山，便停留下来，做一颗简简单单、最原始的石头。”
“那时我身边有一株兰草，散发着幽幽清香。我心念一动，便想着：若我是一株兰花草，不知会有着怎样的人生？”
“原本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可这念头却成了真。我的神识分了一部分出去，附在那株兰草上，化成精灵。”
“他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他的一举一动我皆都瞧着，他的一颦一笑却不受我控制。有时候我睡了，他却醒着，我醒着，他却睡了。”
“他的所有喜好，皆是我所厌恶。我瞧着他梳着女子发髻，穿着女子钗裙，翘着兰花指，走路袅袅婷婷，喜欢捏着针绣花。这一切实在太叫我厌恶，我只能让她尽量待在深谷，少抛头露面。”
“再后来，我发现连魔王这个身份，也有了他独立的意识。我眼睁睁看着他顶着艳丽容貌，做一些我早已厌倦的事，四处吞噬亡魂。”
“我想叫他停下来，可是，他已不受我所控。”
“他们每一日都在我脑子里吵来吵去，吵得我头疼不堪。释天说，我必须去吞噬天下亡灵来续命，才能与天地同寿。兰幽幽说，我应该去体验一番情情爱爱，才算真正活过。可齐天却只想独自一人，遨游天下。他们争论不休，日夜不停。”
齐天停下片刻，“小蛮，只有在见到你时，我的神识才会获得片刻安宁。”
桃小蛮闭上眼，装作听不见。
齐天继续道：“一开始我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直到我去瞧了陨石雨。”
“陨石从天上滑落，擦出一道火光。从那道火光里，我似乎瞧见了自己的来处。那是一颗更为巨大的陨石。只是它碎裂了，成为一颗又一颗碎块。而我只不过是其中一颗。”
“我突然明白，神识之所以会如此涣散，是因为我马上也要碎了。以后，这世上没了齐天。齐天或许会变成无数个更小的石头。那些小石头或许有自己的意识，或许没有。
“但它们，都不会是我了。”
桃小蛮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他只认准一件事，齐天杀了蛇非夷，无论齐天说什么，他都不会对齐天心软。
屋内寂静片刻，就在桃小蛮以为齐天又突然消失了时，齐天却道：“小蛮，我们成亲吧。”
桃小蛮猝然睁眼，惊恐地瞪着齐天，斩钉截铁道：“不行！”
齐天微微一笑，“在消失在这个世界之前，我也想知道，什么叫做家。我从来没有过家。”
桃小蛮气道：“你怎么就没有家？你不是说过，幽冥洞就是你的家吗？”
齐天却立刻摇头，固执道：“幽冥洞是释天的家，而这里是兰幽幽的家。可我是齐天，齐天是没有家的。”
桃小蛮：……麻蛋，神经病又来了！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齐天又笑了，心情愉悦道，“就像你当初与蛇非夷成亲，也是不情愿的，你能爱上他，就也能爱上我。”
桃小蛮已经懒得争辩了，有气无力道：“我不会爱上你。”
齐天又道：“那你恨我也行。”
桃小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也不恨你。我只希望你快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齐天神色一怔，似乎第一次被别人的话伤到一般，眼神里闪过无措与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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