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和人类不一样，无需一日一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一觉睡得长一点儿，兴许有些人类短暂的一生就已经过完。
几百年的寿命，有时历经的还不如一个人间十几岁的少年。
微凉不曾见过，也不曾历经过人间情爱。
她抚摸着明空逐渐冰冷的脸庞，不明白胸腔里那颗跳动缓慢的心脏怎么就此时变得急促不稳，流窜在经脉里的妖气也像是感知到了一般，四处流窜，弥漫于四周。
随后又像有意识一样，疯狂向明空体内涌去。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当体内最后一丝妖气也涌入明空体内后，微凉收回了有些微颤的指尖。
她眨了眨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腔处，捏了一个极为复杂古怪的手势。
一颗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珠子自胸腔处浮出，在她手中流转。
“小和尚，真是便宜你了，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你啦。”
微凉撇了撇嘴，像是抱怨，语气却仍旧带着天真烂漫，眉眼间泛着笑意。
没有多的犹豫，她将珠子送入明空的体内。
终于，明空泛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紧促的眉头舒展，呼吸逐渐平稳均匀。
“咳咳......”
随着珠子的消逝，微凉挺直的脊背缓缓佝偻。
她垂眼看着自己原本白皙光洁的双手爬满皱纹，数不清的老年斑，变得枯瘦如柴。
巨大的差异让她忍不住搓了搓手，企图抹去这些痕迹。
却在双手触碰在一起时，那双混浊的眼底闪现出孩童一样的天真。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温度啊。”
苍老的声音又带点儿懵懂。
她是蛇妖，生来冷血，她从未感知过有温度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如今刨去妖丹，临死之前却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属于人类的温度。
“做人，好像也挺好的。”
微凉扭头目光似穿透层层黑雾看向望不见出路的阵法外。
在闻到老和尚身上的味道，以及见到这阵法内的明空时，她便明白自己为何会提前醒来。
老和尚既不想沾染上她的性命与明空离了心，又不愿自己骄傲的弟子毁于外界因素，便私自用法温养了她提前清醒。
打的不过就是她妖丹的主意。
妖王的妖丹，加清心阵法的法力，明空不会死，还会忘掉曾经的一切，继续做回那个一心向佛，四大皆空的佛门好弟子。
老和尚的算盘打的分外精明，如他所愿，她也心甘情愿。
微凉收回目光，继而眨眼不眨的歪着脑袋打量着明空的面庞。
她伸出指尖，想要去碰明空的面庞。
如今她有了人类的温度，那么碰到明空的温度，会不会和以前做妖的时候不一样呀。
带着这种好奇，指尖快要触碰到了明空的脸。
可却只差那么一寸，她就能够得到答案了，指尖却化为轻烟，眨眼再睁眼时，面前一片虚无。
“好可惜啊...”
一声近乎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四周。
黑雾弥漫的阵法里，又只剩明空一人，世间再无微凉的影子。
......
不要。
无限轮回在梦境中的明空，每一个梦境都是在寻微凉的路上，在见到微凉时，又被微凉亲手杀死。
从一开始的神志清明，到死过数万回以后的记忆消退，他仍旧在重复着这件事。他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执着，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凭着本能去寻。
此时，他又一次找到了微凉。
他站定脚步，望着眼前的身影。
明明是尽在咫尺，他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这人的脸，只觉得很眼熟，很眼熟。
“你...，是不是又要杀死我。”
分外熟练的问出这句话，明空便不再言语，等着眼前人一如从前一般，手起刀落，夺去他的性命。
可这次等了许久，他始终不见跟前的人影做出任何动作。
“你，怎么，不动手了？”
明空感到疑惑，凑近了往前看去，企图看清这张越来越模糊的脸。
可当他近乎与这人面碰面时，眼前只剩一阵虚无，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他一人。
来不及错愕，他忽而自胸腔出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惊恐，四肢有些不受控制一般，钻出密密麻麻，难以忍受的撕裂感。
他仿佛在这一瞬，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要，不要死。”
脑子里如同走马观花，闪过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女，不过须臾间，就变得垂垂老矣，消散于世间。
这一幕令他哀哀欲绝，体内漫出一股极为狂躁的妖气。
“是师傅，是师傅放微凉进来害死微凉的，杀了他。”
明空低着头，喃喃自语，整个人跌跌撞撞的朝着阵法出口处走去。
透过阵法，他看向背对着自己，打坐修行的师傅，眼底的神色变换不停。
“破开阵法，杀了他。”
“不可以，他是师傅。”
妖丹和清心阵法在他体内较劲，身躯一半弥漫着妖气，一半满是佛光。
蛮横的力量使他终是支撑不住，摔落在地，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孽徒，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在清心阵法下，竟还修出了一半的妖深，必须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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