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宫殿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头顶魔法石制成的水晶灯投射下淡色的光影，一切颜色在这座水晶雕刻成的庞大宫殿里都变得柔和。
墙角的海螺里传出风琴的悠扬乐曲，食物和甜点在桌上堆成华丽的造型，不知如何保存得十分鲜活的鲜花成簇地盛放。
长相绮丽的人鱼们手捧着酒杯，模仿着陆地上的人类分成大大小小的团体进行社交活动。
贵族人鱼以自己鱼尾鲜艳的颜色为傲，为了凸显鳞片的光泽，近些年流行起了用深海鱼类的油脂保养尾巴，在宴会等场合也会在鱼尾上佩戴各种金饰来衬托鱼鳞的颜色。
如果有陆地上那种老牌的贵族看到了这一幕，大概会在心里嘲笑这群无知的人鱼——虽然在努力模仿人类的文化，但他们举手投足之间的礼仪简直漏洞百出，带着海洋异族洗不掉的野蛮感。
“国王陛下驾到——”
如果是人类的宴会，礼官绝不会直呼“国王”这两个字。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种细节，所有人鱼的视线都集中在宫殿最高处的王座上，向着那边的伟岸身影深深俯首。
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人鱼国王在洁白的王座上坐下，满意地向下面的人鱼们抬手：
“起身吧。”
于是贵族们抬起头，恭敬地聆听国王的讲话。
人鱼族的平均寿命是三百岁，但如今的国王已经四百多岁高龄。这与他是中级战士有关，战士和法师会随着实力变强，寿命比普通物种更长。
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但他那身强壮的肌肉里仍然充满了不可小觑的爆发力，这是他实力强大的证明。
与人类复杂的社会属性不同，人鱼们服从于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个人实力。
“我知道最近有一些流言……你们知道该相信什么。”
“尽情享受宴会吧。”
老国王满意地将底下的人鱼们脸上想要掩饰的表情尽收眼底，享受着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猜疑不安的感觉。
乐曲重新变得轻松欢快，几个儿子和女儿在他身侧，每个人都是一副老实忠心的表情。
“赫蕾拉，最近表现不错。南边新发现的铁矿就交给你来打理了。”
国王招招手让赫蕾拉上前，满意地看着她那一头张扬鲜艳的红发。
红发的女性人鱼嘴角扬起志得意满的微笑，但还是谦卑地低着头：
“感谢父皇的恩典。”
她当然知道国王奖赏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的三姐姐至今还没找到尸骨——那是唯一的手上有着兵权，没有被老国王修剪过羽翼的子女，她解决了国王的心腹之忧。
但还是不够，政治上宰相的立场更偏向大哥那边，大哥私下里也在培养自己的武力……
下一步她需要想些办法揭发大哥豢养的那些私兵。
这样想着，赫蕾拉看向一旁面容英俊的大皇子，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
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女殿下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贵族们凑上来恭维的声音打断了赫蕾拉的思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宴会厅的觥筹交错转移走。
是啊，在有防御法阵保护的皇宫，这会儿能发生什么事呢？
这样想的不止她一个人鱼，皇族和贵族们都习惯了这样奢华安稳的生活，谁也不觉得今天的宴会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当那个披着长袍的身影径直游进宴会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抱着观看演出的心思，想着这又是哪家即将上演的闹剧——
塞拉西丝拉下了斗篷的兜帽。
黑发的美丽人鱼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群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惊讶的低语。
“三皇女？她不是死了吗？”
“没有阵亡的消息，只是说失踪了……”
“她来做什么？”
上首的老国王用嫌恶冰冷的视线扫过塞拉西丝，但在别的人鱼注意到之前很快又变回了威严正直的样子。
“欢迎回来，我的女儿。”
那些人鱼都没有问到他真正关心的问题，国王只想知道塞拉西丝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没有士兵优先报给他？
“父亲大人，我要告发赫蕾拉对我的陷害。”
塞拉西丝一脸凝重地游到王座之下，深深俯首。
这句话让老国王的疑虑消去一些，子女的打闹仍在他的掌控之内。
“继续说。”
“我找到了赫蕾拉皇女截断补给的证据，请父皇允许我的手下呈上。”
“好。”
尽管“我的手下”这几个字让国王有点不悦，但作为统治者，他还是有这点襟怀把这场戏看完的。
两个风尘仆仆的人鱼士兵押着一个被捆住的人鱼进入宴会厅，把面色惊慌的人鱼丢到了王座前的地板上。
“皇女殿下，我只是按照你的指示做的，请放……放过我……”
赫蕾拉嘲讽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火红的卷发：
“父亲大人，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她不是没料想到这种情况，早就有所准备。
宴会厅里，塞拉西丝还在就截断支援和补给的情况跟赫蕾拉拉扯。
贵族们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好戏，只是皇子皇女之间的倾轧很少以塞拉西丝皇女作为主角。他们在旁观的同时，也在评估自己可以压在某个继承人身上的筹码。
因为习惯了，所以少有人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以及宴会厅之外悄然发生的变化。
宴会厅上还在争论，门口却突然响起了甲胄碰撞的声音。
一部分贵族已经把目光投射到了门口，只见开启的大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着银白色甲胄的人鱼。
“那是……宝库里的铠甲吧？”
随着贵族们的议论声响起，王座之下争论的声音消失了。
信号已至，塞拉西丝退开几步，极寒之气在她的掌心凝聚，化作一柄晶莹剔透的三叉戟。
“你……你疯了吗？”
赫蕾拉不可思议地看着塞拉西丝，又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国王，发现两人的视线已经可以互相对撞出火花。
“塞拉西丝·莫尔那，你现在是在挑战我的权威？”
“是的，我申请和您决斗。”
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议论声，大部分都是在讨论塞拉西丝的不自量力。
虽然近些年人鱼族跟地上的人类学到了很多文化和礼仪，但人鱼自古就是实力至上的种族。对于人鱼来讲，成为国王要么让其他所有的兄弟姐妹俯首称臣，要么就想办法杀掉反抗者。
还有一种更加古老的方式，就是直接向王发起决斗挑战，而国王不能拒绝这种挑战。
这种方式之所以很少有人使用，就是因为人鱼族的每任国王基本都是整个族群实力的顶点，再加上只有国王才可以使用的宝库里的秘宝，历任国王继位后几乎都处于不败之地。
“看样子，决斗时间就选在了现在。”
国王从王座上起身，一旁立刻有侍从递上了一把纯金打造的巨大三叉戟。
握住武器的一刻，国王身上的气势瞬间改变，身上的肌肉绷起，强者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离得最近的几个皇子皇女立刻有种被扼住呼吸的感觉，赫蕾拉不得不后退到高台的边缘，还是被威压压制得不得不俯身。
但塞拉西丝早在前线见过更可怖的魔物，她解下长袍，身影没有一丝动摇。
下一刻，她的身体动了。
“铛——”
三叉戟相撞的声音在宴会厅响起，塞拉西丝的速度快到在原地只留下一个残影。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手上传来山岳般的巨力，老国王用黄金三叉戟稳稳挡住了她的攻击。
但这一击只是试探。
随着她银白色的眼瞳里爆发出惊人的白光，她手中的寒冰三叉戟进一步凝实变大，森然寒气几乎要将她身边的海水都冻结。
她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继续进攻而上。
寒气顺着两把三叉戟相撞的方向向上蔓延，国王的手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哼。”
国王冷哼一声，一股白色的烟雾般气息覆盖上他的双手，轻轻一搅便把手上的寒冰震碎。
“这就是战气……”
这就是中级和初级战士最大的区别，中级战士可以凝练出用于战斗的战气，所以战士一旦迈入中级就是质的飞跃。
国王把白色的气息附着在三叉戟的表面，这是战士常用的作战方法。塞拉西丝手上传来的力道更大了，武器的颤动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此时眼里的冰晶亮的惊人，魔法开始全速运转，身体机能被调动到极致，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被催发出最大的爆发力。
力量无法比过，就用速度取胜！
白色的寒冰三叉戟进攻的轨迹用肉眼看已经成了一朵雪白的冰花，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王座临近的东西都被两人战斗产生的余波震得寸寸碎裂。
国王刚开始还能防御住塞拉西丝的每一下攻击，随着她的速度再一次变快，国王感受到了年轻时候在战场上才能感觉过的心惊——她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吗？
但是……
塞拉西丝终于抓住了破绽，老国王的防御并不完美，她手中的三叉戟在一次佯攻之后，终于刺向了国王的胸口。
“铛——”
又是硬物撞击的声音，寒冰三叉戟在国王的胸口上刺出一道淡白色的痕迹，下一刻竟然被反震回来的巨力弹开。
这是人鱼族至宝防御宝珠的作用，她的攻击根本无法突破宝珠的防护。
“呵，你真的觉得自己有战胜我的可能？”
老国王不再装作威严的样子，眼里满是嘲讽。
“您的反应变慢了，以前您不会被我刺中的。”
塞拉西丝勾起嘴角，稳住被震得有些发抖的右手。
国王冷哼一声，坚决不肯承认刚才那一击竟然让他久违地有了受威胁的感觉，眼里的嘲讽化为了杀意。
他的肉｜体力量没有人鱼能够相比，沉重的黄金三叉戟在他手中抡出一个圆弧：
“我可没有教过你贫嘴啊。”
塞拉西丝来不及喘息，侧身避过了这一击。三叉戟砸在地面上，她原来所在的位置地砖裂出一个坑，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之前的攻击对她来说也很耗费体力，所以当金黄色猛得向她砸过来的时候，她只来得及避开要害——
“嘭！”
塞拉西丝的身体被砸飞出去，宴会厅的墙壁被她砸出一个大洞，墙壁的碎砖落了一地。
角落里抱头蹲着的贵族们纷纷看向那个方向，飞溅的碎裂砖石把附近几个贵族的皮肤都擦出了血。
宫殿外的海水顺着破洞涌进来，带来浓重的血腥气。砖石掩盖住了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发身影，过了片刻都没有一丝声音。
但不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鱼敢上前查看。
虽然没人看也没人评论，但我会继续为爱发电的[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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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鱼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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