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花了两天，这两天几个人都是憋着考的。还好，白花花的试卷一发，密密麻麻的题目一做就是两小时打底，所以没那么难熬。
考完那天出考场五点多了，何随抱着书包在冬风里跑得飞快，到公交车站的时候脸又冰又疼。
他跟沈知秋约好了，今天考完就好好理理关系，不过他得避开宋致言。不知道为啥，这两天宋致言有点凶凶的，给他辅导时他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有点毛毛的。
沈知秋书包也没背，手里拎个文具袋就出来了。
“你挺从容啊，还考第二吗？”见他走过来，何随说，“成绩提升也太快了吧。”
沈知秋跟他并肩上了公交，说：“提升快你还说我只考第二？”
何随欠揍地护犊子：“那不是有宋致言嘛，他相当于个教科书，竞争的名单里他可以忽略不计，你别惦记了。”
“暂时别跟我提这名字，过敏。”沈知秋想到那破论坛就起鸡皮疙瘩。
何随理解地点点头：“行吧，咱今天这是去哪儿？”
“你哥想见见你，去他那儿。”
何随担忧地说：“我不会目睹家暴现场吧？”
沈知秋随口敷衍道：“那你记得报警。”
何随跟沈知秋下了公交，又走了会儿才进入林京野在的小区。
29楼，沈知秋按了指纹进了房间。何随换了鞋，听见什么声音，探着身体一看，好家伙，狂野男孩林京野正在厨房里做饭。
何随有点震惊，这感觉有点像看张飞绣花，鲁智深葬花。
“来得刚好，洗个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林京野转过头来说。
“怎么又不穿围裙？”沈知秋一来就操心上了，走上去强行给他戴上，“还穿白毛衣，油崩上去谁洗啊？”
林京野低头方便他动作，趁势亲了下他的脸，笑着哄人：“我错了，我洗。”
“……”何随拍拍门，等他们分开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提醒一下，你还有个弟弟站这儿呢。”
沈知秋掩饰地摸摸耳垂，推了一下林京野。
“你为什么还在这儿，这么没眼力见，小电灯泡。”林京野说，“宋致言呢，没来？”
“他为什么来，吃狗粮吗？”何随说完又不满道，“还有，什么小电灯泡，沈知秋不也和我同龄。”
林京野点点头：“是吧，那他算是我的小男朋友。”
何随撇嘴，顶嘴道：“还小男友，你还有大老婆？”
何随说完林京野还没说话，沈知秋眼刀横来：“你是不是想被揍去见孟婆。”
双拳难敌四手，何随暂且忍下。
林京野笑笑，一手扶一人的肩膀：“好了，这里面油烟大，先在沙发上坐会儿。”
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味道，外加一钵冒菜，何随冷了的心这才暖起来。
他主动聊天：“哥，你这房租的，有点奢华。”
“还行。”林京野说。
何随说：“你那摩托，也有点豪华。”
林京野：“嗯。”
看何随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知秋乐了：“还奢华豪华，你有什么话？”
“我就有点好奇，哥，在理发店上班这么赚钱吗？”何随憋不住地问，“上次我去染头你老板不是说赚不了什么钱吗？”
沈知秋眉一挑：“理发店上班？”
“啊，你不知道吗？”何随看一眼林京野，怕自己说错了话，又瞬间心疼自己同学，他哥居然不告诉沈知秋，恋人之间的坦诚呢？信任呢？
林谁料京野轻咳一声，说：“我骗你的。”
何随：“？”
“逗你玩的，那老板是我大学师兄。”林京野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提前安抚这弟弟即将到来的委屈，“我那段时间放了两天假，就在他那儿玩了两天，刚好碰上你了，就逗一下你。”
“……”
何随心疼的是自己了，他们班男女生说毕业后第一件事是染发，亏他还想着全介绍到他哥这儿来当客户。
一腔热情瞬间被扑灭，他翻个白眼：“那你在哪上班啊，还租这儿，你俩同居了？”
“咳——”沈知秋呛了口米饭，林京野急忙给他拍背递水：“没同居，知秋放假什么的才会过来。”
“至于上班，我跟同学在创业，不过下学期休学期满了，明年得回去接着上学。”林京野抚着沈知秋的背说，“知秋想考我的学校，还能当两年校友。”
何随总算懂了沈知秋这一年来的学习劲头哪儿来的了，从中下游冲到中上游，上游，现在都奔到第二了。
何随说：“怪不得这么拼，为爱向前冲啊。”
沈知秋瞥他一眼，咳嗽还没停：“你也可以。”
林京野抿了口水，问：“对了，我听舅妈说，宋致言把你当亲弟弟疼，最近天天给你开小灶？你俩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是好，但他这么帮你，有时间去挑个礼物送他当做感谢，哥给你出钱。”
嘴上说的亲弟弟，但宋致言明明把何随当好弟弟疼。沈知秋和林京野对视一眼，然后越过碗碟看饭桌另一边何随的反应。
“昂。”何随觉得林京野这一句“亲弟弟”扎进了他的心，兴致缺缺地夹一块冒菜里的土豆片，吃进嘴里。
“怎么突然蔫了？”林京野给他盛了碗汤。
何随含糊道：“暖气闷的。”
林京野说：“我看是你青春期上头的。”
沈知秋刚才弄得有点狼狈，衣服上溅了些油渍，准备去换一套。
刚才沈知秋在怕沈知秋会难过，这会儿看着卧室的门被关上，何随才趴到桌上倾身过去小声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哥，你和姑姑吵架是因为沈知秋吗？”
“不是。”
何随点点头：“那就好。”
他知道沈知秋家庭不太幸福，很希望沈知秋在林京野家得到来自父母的爱。
“不是。”林京野却又再说了一遍，他解释道，“不是因为任何人，是因为我的性向，我妈接受不了我喜欢男的。”
何随心里一沉：“那……沈知秋知道吗？”
“还不知道。”
“我有个建议啊，就挺小一建议。”何随小心地看了眼卧室，确认沈知秋还没出来，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我觉得暂时先别让他知道了，他现在每天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学习里，冲刺阶段，他满怀希望的，别让他难受了。”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他看得出来，沈知秋很珍惜这段感情，愿意为它努力，想和林京野在一个学校不假，也或许，让自己变得更好，在家长面前就能赢得多一分许可，少一分阻碍。
林京野当然不会，他会翻过所有困难，沈知秋苦了17年了，他想给沈知秋的，只有快乐和幸福。
但他看着何随认真关切的脸，明面上还是应下了好意。
何随想着沈知秋小时候的遭遇，怀着一点希望，又问：“姑姑态度很坚决吗？”
林京野却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剪了光头吗？”
何随：“你不是寸头？”
“长出来了。”林京野说，“我出柜的时候她砸了家里所有关于我的东西，砸不了的就扔，打我的时候，头发被薅掉了一块，有碍观瞻，我索性就给剃光了。”
他说的时候表情很淡，往椅背上一靠，像是根本不在意，但何随知道，他不可能不在意。
何随根据他的描述想象着他出柜的情景，心里也发沉，但何随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道歉：“哥，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所以我说你青春期上头。”林京野被他逗笑了，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一会儿一个样儿，跟你哥还怯生生的，你那二两脑子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何随正想奋起说什么，沈知秋已经开了门出来：“聊什么？”
林京野一笑：“操心咱俩感情呢。”
沈知秋不知想到了哪儿，心虚地看一眼何随，用眼神问他瞎说什么了。
何随趴桌上装瞎。
“给我起来。”林京野在桌子底下伸腿过来踹一脚何随的椅子腿，“给我说说，你们学校那论坛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写的。”何随往后挪两下，不过为了一劳永逸，他一针见血道，“清者自清，哥，你难道不相信沈知秋吗？你怎么能这样？”
沈知秋内心赞成，不过看着站在旁边乖得很，眼巴巴地看着林京野。
“知秋我当然相信。”没想到何随还挺猛，林京野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反将一军，“不过我不相信宋致言，我们知秋这么好，谁能保证他不喜欢？”
“……靠。”何随第一时间就要反驳，不过突然想到宋致言之前老是问他沈知秋的事，又有点犹疑。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林京野却愣住了。他和沈知秋只是试探一下何随目前对宋致言的感情认知程度，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馈。
何随心中已经又泛酸了，人都说好奇是产生好感的开始，那宋致言会不会已经有了好感，有了好感不就会自然而然喜欢上？要是喜欢上了，那宋致言根本不是为他变成的GAY？
何随酸得像是泡醋缸里，脑子反复就一个念头：宋致言最开始GAY也不是对他GAY……
看着何随那紧柠的眉，沈知秋轻掐了一把林京野，两人对视一合计，心照不宣——
这傻蛋不会不仅没看清宋致言的情感，还南辕北辙地误以为宋致言喜欢别人吧？
他俩替宋致言两眼一黑，经过了陆琪那事，他们都以为宋致言把事都揭得差不多了。亏他俩还争执了许久，林京野看着自己的经历，主张他俩晚点恋爱，最好进了大学再坦白；沈知秋坚持最好是让他们高中体验下恋爱，又纯情又美好，毕竟人生就一次。
不过他俩多想了，何随这样式儿的，估计悟错道儿了。
两人还在眼神沟通，何随猛地一拍桌子，惊得他们双双看过来。
“我警告你俩。”何随用力得嘴都噘了。
沈知秋茫然：“啊？”
何随咬牙切齿，把祝福说得像诅咒：“必须情比金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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