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重重点头,“真的!”
“可不许骗我。”
“奴婢何时骗过娘娘?”
“这个嘛……可说不准。”
“好哇,娘娘这话说出来,可是冤枉死奴婢了。”
“嗳,我开玩笑的,你可莫要当真了。”
……
“苏兄!苏兄!”
门外之人声音嘹亮,将门拍得哐哐直响。
房中一人持着书卷,正仔细研读,似是并未听见门外动静,动也未动。
“苏兄!哎呀苏兄,你就莫学了,今儿可是个好日子!”
门外声音不停,实在聒噪得很,那人从书卷中抬起头,朝外喊:“吵什么吵?快滚快滚,今儿小爷没空。”
“什么没空?你就是又在看那些劳什子书,我告诉你,今儿可是腊月初八,普光寺一年一度的庙会就选在今日。快快,你莫再来看,咱们一起去玩玩,那庙会上可是有不少小娘子!”
那人闻言嗤笑,走过去将门打开,“有小娘子,你还带上我?就不怕我把你的风头抢个精光?”
门外之人一噎,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声音矮上几分,“你若在,那必是人群中的焦点,我虽会被抢了风头,但百八十个小娘子看过来,总得有一两个能看上我的。你若不在,那我必然要被淹在人堆里,扒都扒不出来。”
门外之人说罢,一把拉过他,“哎呀别磨蹭了,你那圣贤书又不差这一日,就当放松放松,走吧!”
他被猛地一拉,险些栽了跟头,连忙扶正帷帽,不情不愿地跨出门。
穿过青石铺就的长街,前方人声鼎沸,香车宝马,处处都是烟波缭绕的烟火气。
他一出现,便有几人认了出来,“嗳,苏学子来了!”
这话一出,几个手持鲜花的少女,便跃跃欲试的朝这看来。
他身旁那人清清嗓子,折扇一展,也不怕这是寒冬腊月,满脸风骚地扇了扇。
“真是苏学子!”
“快掷!快掷!”
几名女子推推搡搡,一同举臂,沾着露水的鲜花越过人群,朝他砸来。
……
苏岐胸口一疼。
他猛地回神,正见室中云蒸雾集,一颗浑圆的花生从他胸口落下,掉入层叠的袖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岐闻声抬头,透过缥缈的白雾,望见姜思菀含笑的一双眼。
她腰间云缎被一根玉带束住,显出朦胧的腰身,身前的那口锅中已下好各类谷物,正冒着滚滚雾气。
季夏自灶前掌火,炉灶挡在她前头,彻底遮住身形。
“你倒是悠闲。”姜思菀朝他勾手,“过来,你来加水。”
苏岐撇下思绪,顺从走上前。
熬煮粥食,需得一点一拨。
他拿着木瓢,往锅中铺过一层水,那双洁白的藕臂便翻转着细腕,将食材搅动一圈。
她未着金饰,浓密的黑发只用一条金丝粗粗束着,因着劳作的缘故,几缕发丝垂在颊前,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苏岐的眼睫不知为何,也随着她晃动,一颤一颤,如振翅的蝶。
这一劳作,转眼便过了正午。
锦奕玩得尽兴,自外头回来时,双手背在后头,神神秘秘地要姜思菀猜他拿的什么。
姜思菀一边端着腊八粥,一边猜:“是小兔子?”
锦奕这几日学会了草编,如今兴趣正浓,寝殿中堆满了他编的草兔子。
锦奕摇头,“不是哦。”
他眼睛亮晶晶的,猛地将手伸到她面前,“是花!孩儿见它和母后一样好看,就想摘来送给母后。”
那是一支开得正好的红山茶。
姜思菀心在一瞬间软化,看着他圆嘟嘟的小脸,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上前‘吧唧’一口,“谢谢锦奕,我很开心。”
锦奕被她突袭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从耳朵开始,连同整张脸一同红了透顶。
姜思菀接过那朵山茶,抬手簪进发间,而后揉揉他的脑袋,“快去净手,过来吃粥。”
“哦……哦!”他捧着小脸,飞速跑了出去。
等他再回到桌前,上头已经摆好四碗飘着热气的腊八粥。
姜思菀拿出一只瓷勺递给苏岐,见他眉目低垂,料想他会拒绝,索性直接塞进他手中。
指尖相触微有摩挲,似是一片雀羽轻扫。
到这份上,若再拒绝,便是不识趣。
苏岐握住那只瓷勺,弯腰落座。
这一犹豫的功夫,桌上的另外三人,已经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
除去一些这时代常用的米豆,姜思菀按照现代习惯,还往里加了不少红枣、板栗、莲子等物。
几种食材熬煮在锅中,为寡淡的谷物添着上自然的清甜,醇厚浓香。
苏岐舀过一勺,送入口中。
粥的温度正好,入口即溶,滚水熬煮过后,将谷物与坚果结合得恰到好处,又带着回味的甘香,咽下之后,暖流穿过肺腑,渐渐汇成舒适的暖意,激起一阵许久未见的熨帖。
这熨帖散了又生,似是在他心中凿出一股溪流,源源不断,竟是不知不觉,持续到了圆月悬空。
苏岐教习完今日的功课,踏着漫天星辉,缓缓朝监栏院去。
夜风袭来,袖袍翻飞,苏岐压过青袍下摆,正要卷起衣袖,忽而觉出袖间有物囫囵滚过,他伸手一摸,竟捡出一颗圆滚的花生。
……是白日里,姜思菀用来扔他的那颗。
花生就是普通的花生,如那朵乌发间摇曳的红山茶一般艳红的纸衣之中,裹着里头澄黄的种子,却叫苏岐猝不及防,想起那双含笑的眼。
他在原地伫立良久,不知是否是夜灯太暗,晃了他的眉目,他竟恍然间瞧见那双眼眨了一眨,忽而朝他弯了弯。
苏岐浑身一凛,掌心合拢,猛地攥紧,再不敢去看那枚花生。
他深呼一口气,猛地扎进如墨般的夜色中。
*
监栏院中燃着孤灯,他那间值房中,渐渐传出着模糊的交谈声。
苏岐原想直接推门,闻见房中交谈带了“苏岐”两个字,又硬生生止住,沉默地停在门前。
“你说这苏岐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这刚从慎刑司出来,又得了太后青眼?”
“这谁知晓,他长了那副狐媚样,肚子里还有墨水,和咱们可不一样。”
声音熟悉,是与他同一值房的那两个小太监。
里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没根的男人,原先他能在景仁宫做大太监,如今去了慈宁宫竟又成了大太监,我就不信,他凭着一张脸就能做到。”
话音刚落,另一人又‘哼’了一声,房中两道身影贴近,“说不准是没切干净。”
“什么干净不干……”房中静默一瞬,一道声音提起,“你说什么?!”
“嘘,你小点声!”
说罢,声音一顿,又压低了音量道:“我猜的!不过前几日慈宁宫里的季夏姑姑还来问过,问我知不知晓……他是不是真的太监。”
“监栏院中可是每年验身,哪里有作假的……”这声音下意识便答,说到一半确实突然一顿,“难不成是太后……?”
另一人叹了口气,“那些主子们的心思,咱们怎么能知晓。反正在这深宫里头,也没几个把我们这些阉人当做人看。”
这话一出,便是满室的沉默。
他们这些奴才,人人都努力披着一张还算体面的衣冠,若想窥视衣冠之下的残破之躯,大抵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太后娘娘这般问,到底是将苏岐当作一个人,还是毫无体面的畜生?
苏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竟开始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那枚掌心的果核被他狠狠攥住,力道凶狠,几乎要生生捏碎。
一阵沉默之后,其中一个声音又嬉笑道:“我看呐,下回咱们就趁他睡着,扒了他裤子验一验,看看是不是和咱们不同,到时我也能给季夏姑姑回个话。”
“哎你说,这要是没切干净,或是只剩下一半,还能不能用?”
“这谁知晓?你得去问苏岐。”
“或许问问太后娘娘也行?说不定她就……”
话还未说完,房门一声巨响,被人自外猛地推开。
两个说话的小太监被巨响所惊,下意识回过头,正见外头浓黑的夜色中,一道身影冷冷立着。
他面色惨白,眼瞳浓黑一片,长风卷在他身后,发出怒吼一般的呜咽声。
【温馨提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关于女主查他是不是真太监的事,忘了的可以查看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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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佛》
蜉蝣,朝生而暮死,原是世间最不可能修道之物
然百年前,一只将死的蜉蝣得一高僧无意点化,开智成妖,得名池游
池游自知法力低微,开智之后便躲在湖底兢兢业业修炼,百年来从不懈怠
直到她终于修成人形,刚从湖面露出一个头,就见周遭地覆天翻、一乱涂地
一位高僧捉拿为祸人间的蛇妖,两人缠斗至此,圣僧法印一拍,蛇妖噶了,池游……也噶了
再睁眼时,池游发现自己变成了挂在圣僧颈上的一颗佛珠
圣僧告诉她,是他枉杀无辜,要渡她往生
池游:行叭,百年前受他点化存续至今,如今又被他超度,倒也不亏
然而要渡化妖,并不容易
于是清心寡欲的圣僧开启了自己先前从未想过的道路
他每天一醒来,就是一个女子的碎碎念:
“大师,我好饿,呜呜呜我好想吃烤肉。”
大师穿着僧袍,手拿钵盂,以代人捉妖,换烤肉一顿。
“大师,好无聊,有没有话本看看?”
风光霁月的大师走进书肆,佛经不要,专挑爱情话本
世人都赞圣僧慈悲,为超度一妖,做尽万般难事
可当那蜉蝣妖真的消失,圣僧脱下僧袍,放下衣钵,固执地寻遍世间,要找一个长久之法
有人问他:你要的,到底是什么长久?
圣僧答:蜉蝣
芸芸众生相,尘世一蜉蝣,朝生暮死盼情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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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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