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饭点,御膳房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雀儿跟系统聊完进去的时候,小团子正抱着一大碗饭往嘴里塞。
“吃点别的。”她把他手里的碗拿走,挑挑拣拣选了盘烧鸡放到他面前,这里面的食材着实是多,少个一两个也无妨。
谢归南腮帮子塞的鼓鼓的,一口饭还没咽下去,马上又捧着烧鸡咽口水,雀儿给自己挑了几个海参炖汤,说来真是奢侈,按道理这天气哪有这么多新鲜的海参用来炖汤喝,也就帝王家有这底蕴了。
她喝了几口,余光又见谢归南捧着鸡腿递给她,雀儿不吃这么荤腥的食物,摇头说不要,见她拒绝,他也不强求,把鸡腿用布包起来,抱着就要往怀里塞。
雀儿眼尖,一把抓住他拿着鸡腿的手,指尖微微使了些劲,被油浸润的布料连带着鸡腿一起掉在地上。
饿怕了的小孩还想去捡,被雀儿一把拉起来。
“不可以带东西走。”她放低了音调,听起来像生气了。
谢归南不敢违背,但还是留恋地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菜品,像是见最后一面一样要记住他们的样子。
雀儿松开手让他继续去找些吃食,“以后每天,每顿我都带你来,今天别吃撑了,免得晚上积食。”
被天降馅饼砸中的孩子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挂起来,高兴地直接愣在原地。
“真的吗?”他抑制不住欣喜,但又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事。
“真的。”雀儿保证。
这些菜对她来说虽然新鲜,但她胃口不大,每样都尝了一些也就放下筷子,倒是谢归南,可能活到现在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盛了几碗饭,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恋恋不舍地跟雀儿回去。
到了晚上,雀儿说的话果然灵验,还没等吃饭的时候,长期没运作的胃突然高强度工作,马上就罢工闹积食,小团子上吐下泻,到了二更终于好些了,整个人却是比上午还要消瘦,被折腾的半分精神头都没有,萎靡地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弯成虾米状。
雀儿本想问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系统摇头否认。
只能自己熬过去,就当是给他长教训了。
胃疼的直抽搐,谢归南眉头紧锁,眼中透露出难言的痛苦,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天倒是没飘雪了,风还是直愣愣往里灌,黏在脸上的汗水在寒风吹过的片刻迅速冷却,沿着他憔悴的脸颊缓缓滑落,不知是冷的还是难受的,他开始打颤,那双眼睛在瘦削的脸庞上显得醒目许多。
此时他双眼紧闭,像幼兽一样缩成团舔舐伤口。
雀儿把手贴近他的脸,不管多冷,她的掌心永远都是温热的,此刻放在他的面颊上,就像紧贴着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
她眼底带着些怜爱,也许是对他的处境感同身受,就纵容他把她的手当暖壶用。
半晌,小团子疲惫地半睁眼,右脸轻轻压在她的手心蹭了蹭,雀儿坐在床头,就着个姿势趴在床上睡,姿容整齐,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黑夜中,那双异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温热的泪猝不及防从眼尾流出来。
在万籁俱寂的晚上,连打更声都被无尽的厚雪吞噬,却还能听见他小小的、依赖的声音。
“雀儿...姐姐...”他第一次尝试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磕绊,“雀儿姐姐。”
这是从他有记忆以来,除了晓何姑姑,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谢归南不敢眨眼,聚精会神地在脑海中刻下她的模样,生怕这些天的奇幻经历只是自己濒死前编织的美好梦境而已。
“雀儿姐姐。”他又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比柴火燃烧时发出爆鸣还要小。
胃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翻江倒海了,但他却一直撑到了五更才睡,小手捧着雀儿的手臂,雏鸟般依偎在旁。
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雀儿出门在皇宫周围溜达了一圈,御膳房的炊烟早就飘了几里,卷着面点的香味散播到各处。
想着屋里还有个孩子要长身体,雀儿调了个头,瞬息之间,已经到了厨房重地。
刚掌勺的小徒弟正在挨骂,不知哪个宫的宫女正在偷偷藏一些稀奇糕点,雀儿不急不慢地开始巡视起来,刚出锅的菜,她要是觉得不错,就拿一盘放在食盒里,毕竟也不嫌多,转了一圈,拿了足足三个盒子才勉强装下。
小徒弟点了点菜发现数量对不上,疑惑地挠头,师傅却一掌拍到头上催促快点做,各个宫里的小主还等着用膳,徒弟不敢怠慢,也不再清点,赶紧投入到新一轮忙碌的循环中。
雀儿见了只笑笑,又绕了另一条没走过的路回冷宫。
这条路通梅园,现在正是寒梅正是盛开的时候,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跳上墙头,只见一个小孩躲在最角落的树下,手里提着一盒冷了的餐食。
面板自动浮现
——谢和,十岁,皇帝膝下第七子,自幼体弱,极其聪慧,其母孙答应出自落魄小门,故母子在宫中备受冷眼。
雀儿认出了他,是当时跟在谢蕴之身后躲在最角落的孩子,个头不高,难以引人注意。
“宿主。”察觉到有重要人物出现,系统冒头出,看了眼蹲在树下的孩子,简要说了一句:“谢和,此人外表无害却极具野心,日后有极大造化。”
雀儿想了想,说:“也是个聪明孩子,如果我有心栽培他呢?”
“不成。”系统摇头,“他心性难辨,容易入歧途。”
“好吧。”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和在宫中的日子似乎比她想的要难过的多,没看错的话,他手上那份好像是昨天剩下的早点,他正把盒子搂在怀里,想用体温捂热。
梅花无风自动,连带着残雪落了许多花瓣下来,谢和如惊弓之鸟般抬头,片刻,见没有什么异常,又低头,把餐盒抱得死紧。
一只手悄然拍了下他的肩,吓坏了的谢和慌不择路地跑开,奈何身子骨不行,连人带盒摔了个狗啃泥。
雀儿自梅花树下缓缓浮现,身着桃色袄裙,柔软的丝线雕出图案繁复的梅花,细腻入微,天工巧夺,柔顺的长发被细心地盘起,编成一个圆润如玉的发髻,梅花吊坠装饰其间,美的不像真人。
坐在雪里的谢和一瞬间看痴了,久久不能缓神,看她缓步走近,这才慌忙起来,随后两腿一软,直直跪到雪地里,不敢抬头直视。
才跪了一会儿,他膝盖处的衣物已经被融化的雪浸湿,怀里的食盒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雀儿分出自己的一份给他,精致许多的盒子放到他面前,谢和口中不住地道谢,抬头一看,梅树下空空如也,哪还有神仙的身影。
只有捧在手心尚且温热的盒子才让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刚才并不是一场梦。
是神仙吗?
他呆呆看着雀儿出现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雀儿清点这仅剩两个食盒的内容,迟钝地反应过来,好像把放着最爱吃的绿豆酥的盒子给他了。
算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吃。
她不甚在意,把冒着热气的点心盖好,刚靠近冷宫,就听见里面扑通一声,沉闷的像是有人落水。
雀儿心道不好,连忙翻身从墙上跳下去,发现巴掌大点地方已经被弄的天翻地覆。
雪混着泥巴被整个刨翻,储水的缸也倒了,朱红沉重的大门被砸了几道印,无数的抓痕撕裂在下方,大多都是早些年妃嫔门留下的尖利指印,只有在更低的地方,新添了几道醒目的血痕。
她心里一个咯噔,正想进屋去寻谢归南,裙摆却被人紧紧抓住。
被雪埋了个彻底的脏团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手上力道大的可怕。
他嗓音像干涸经年的河流,脱力地叫她:“雀儿...姐姐。”
雀儿迅速把人搂进怀里,把披风解下来给他捂上。
她有些气恼,正想训他,突然发现他紧攥着她的手已经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指甲外翻,皮肉都快磨的没有,难以想象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毅力非要去推那扇门。
到嘴边的说教最后还是咽了下去,雀儿把人抱进屋里,重新生了一盆炭火。
这地方连包扎的东西都没有,雀儿也不准备帮他,冷着脸,准备让他好好疼过几天。
好像知道把她惹生气了,小团子小步挪到她身边,温顺地把脸贴在她的手心。
雀儿推开。
再贴上,再推开,反复了几次,小团子终于掉了小珍珠,害怕地拉住她的手,带了些哭腔。
“别不要我。”
“我哪里不要你了?”
见不得他流泪,雀儿脸色缓了缓,擦去他脸颊的泪。
“我,我没找到你。”今天他早早的醒了,只可惜雀儿比他起的还早,见她迟迟没出现,又跑遍了冷宫,没想到还是没找着人,一时间急的冲昏了头,不过脑子就决定推开大门出去找她。
那门别说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是一个十八的青年都推不开。
雀儿垂着眼不说话了。
她今后,终归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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