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嫔妾想把这个孩子过继到膝下。”
撒了半天娇，婉娘娘这才把话说到正题上，“不知皇上准不准许——”
皇后打断道：“孽障也敢养在膝下，婉贵妃当真不怕收到冲撞吗？”
见她瞥来的视线，皇后死捏着帕子，柔柔一笑，话语委婉了些：“婉贵妃入宫晚，不知这事儿也正常，这孩子当时出生就天显异相，后来请国师府的人来算才知道原来是个天生不祥的祸星，只怕入了寒香殿，扰乱起运。”
谢归南站在原地截然不动，任凭他们怎么议论，和尚最能感知到他现在的情绪，听完皇后这话唏嘘几声，原本一个好好的人儿，被那什么国师府几句话毁了。
要是放在他身上他得恨死，反观谢归南好似没在听，心底倾慕有这般脾性也是了得，只怪那国师府有眼无珠妖言惑众。
老皇帝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爱妃有所不知......”
“皇上~”婉贵人佯装恼怒，自怨了一会儿，道：“皇上乃是天子，天子的孩子怎回是孽障呢，不过是国师府一面之词，就白白扫了皇上您的颜面。”
她靠在他肩上，馨香从他和气如兰的嘴里吐出来，“皇上不妨听听这位高僧这么说，嫔妾见他总觉得心生欢喜，怎会是什么祸星呢。”
“好.....好......”她凑在她头顶深吸一口香气，对和尚说：“你给朕算算这孩子的命数，看看是否真如国师府所言那般。”
和尚忙不迭叩首：“是，是！”
眼见离目的越走越偏，皇后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她就知道，让这个小贱人来准没好事！
不知道她是给皇帝灌了什么**汤，使得一国之君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旁人没有办法。
她心口发闷，道：“皇上，这实在不合礼数。”
“怎么不合礼数？”婉娘娘轻飘飘道：“怎么国师府的人算得，旁人算不得？”
“国师府隶属皇上监管，自然不敢弄虚作假，而这和尚，万一是受了谁的意，谁又能辨别其中真假呢？”
她就差没把某些人大名道出来了。
“皇上~”婉娘娘见她这般言语，心知是针对她来的，但也不当回事，“皇后娘娘这是在说臣妾吗，臣妾没有！”
“没有说你的意思。”皇上话中宠溺万分：“朕能不信别人，还能不信你吗？”
“你只管实话实说，若是有所欺瞒......”他转头对和尚道，目光如千斤重的大山压在头顶，叫人喘不过气。
“朕定叫相国寺给你陪葬。”
和尚腿软的站不起来，脑子却无比清醒：“小僧绝不欺瞒，绝不欺瞒！”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婉娘娘开怀道：“高僧可需要什么法宝？”
话落，和尚又“噗通”一声跪下去，不断擦拭额头冒出的汗，道：“还请娘娘为小僧准备一根柳条，一盆清水来。”
“好。”她摆手，吩咐手脚麻利的下人去做。
和尚也是人精般的人物，期间也没闲着，让谢归南盘腿而坐，在他周围用脚画出个圈，装模作样的在圈外比划出古怪的动作，把不懂行的人唬的一愣，真有几分高僧的样子。
系统看的好笑，雀儿眉头也舒展开，想来这一关应当是过了。
等到竹条和水来了，和尚先是净了手，再用柳条沾水转着圈掸在他身上，嘴里念念有词，旁人听不清楚，雀儿和谢归南倒是听的字字分明。
他说：“柳条洗浮尘，过往厄运消，日后顺遂路，年年月月走......”
就这样转了三圈，停下来，最后掸水正打到他眉心，见差不多了，和尚高声喊：“成！”
“说！”皇上看的格外入迷，道：“方才你用的什么法子？”
和尚双手伏地，“回皇上，是小僧师门独学，用于观测他人气运。”
“那这孩子气运如何？”
“回皇上。”他道：“地缘无损，天缘可堪，柳条点过而滴水不落，气运上乘。”
“天象暂时不可窥探，但此人命数极好，乃天命赐福之人，好生培养，可保国运昌盛，兴旺不衰！”
皇后握紧把手，差点就要辱骂出声，顾及着边上两人，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和颜道：“那这双异瞳是如何，我中原可从未有这般怪人。”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看向皇上身侧的人儿，婉娘娘那双碧绿多情的眼眸在她身上淡漠扫过，移到皇上脸侧，道：“嫔妾不是中原瞳色，若嫔妾与皇上的孩子是异瞳，皇上是不是也会不喜欢？”
“哪会不喜欢。”他握紧她的手，“只要是爱妃的，无论什么朕都喜欢的很。”
和尚找准时机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异瞳也并非是灾祸之兆，上古福泽一方的神兽也是异瞳，此人既继承了皇上的真龙之相，又饱含神兽的气运，实在是再难得不过的祥瑞之人。”
“哦~”他这一番话哄得皇上十分高兴，“既然这样，那爱妃想收养此子，朕看也是喜事一桩。”
“你，呃......”
他手指谢归南，眼底思索着，谢归南眼底无甚情绪，对自己父亲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事没有多大感触，撩袍下跪，俯首道：“儿臣谢归南，拜见父皇。”
“哈哈哈哈！”见他姿态不卑不亢，眉眼也没有记恨之意，他扬首大笑：“不错不错！是个好孩子！”
原本这几年后宫子嗣一无所出他还担心着，正好上天又给他赐了一个好苗子。
多了一个儿子的皇帝心情大好，任凭皇后怎么说也听不进去，大赦天下三天以庆祝。
他这个年纪不适合同母妃一同居住，但耐不住婉娘娘娇声哀求，特赐了邻近的敏舒殿由他入主，赐侍卫宫女数名，亲自赐字——泽。
意为福泽万世，佑国安康。
至于缺耳朵和尚，也是沾上了谢归南的光，有机会去国师府招摇撞骗了。
不过他本人并不愿意，来找些归南商讨，却发现他又是死水一潭的样子，根本没有因为这事高兴不少。
“明个儿你的新殿就要收拾出来了，我也准备收一下东西出发去国师府了。”
他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嚼得啧啧摇头：“果然地位不同了待遇就是不一样，照以前，这么晚了哪还能吃上热乎的糕点。”
“你小子，要珍惜啊！”
“珍惜什么？”雀儿进来，见两人似乎在聊天，随手把门关了，拿出一封信：“婉娘娘差人送了信来。”
“说了什么？”和尚好奇地拿过信纸正反看了两眼，雀儿道：“我还没打开。”
“那和尚我来看看。”他在衣服上擦干净糕点碎末，把那张千金难得的宣纸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放在桌上。
“没什么，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揉了揉手：“不过这贵妃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摸着就是舒服，还有香味。”
他仔细嗅了嗅，道：“啥香啊，这么久不散。”
“罗生花的味道。”谢归南拿过信纸，看完里面的内容放到一边，对一脸惊恐的和尚道：“无毒，不过闻多了能紊乱心神。”
“那就好那就好！”和尚今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分外珍惜如今的生活，道：“我准备先在国师府打探几天，等时机到了就准备回相国寺看看。”
“打探什么？”雀儿道。
和尚又往嘴里扔了块糕点吧唧嚼着，道：“当然是打探这里面的人有几份真本事，要个个都是水货，那我们这些无辜僧人多可怜，凭本事都找不到饭吃。”
“对了。”听他这么肯定自己，雀儿有事想问，道：“你下午说的话可是算出来实施的还是胡说的？”
说的做的还头头是道，像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系统在她手上翻跟头，整个身体化在手心，大声说：“如果是真的，我也要算！”
雀儿弹了它一下，目光落在和尚脸上，谢归南心知他惯会招摇撞骗，但难得被人肯定，也疑惑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话中真假究竟有几分。
“当然是......”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和尚嘿嘿一笑：“你们猜啊！”
谢归南道：“我猜真假参半。”他指尖缓缓敲桌，说：“真占三分，假占七分。”
“你这么肯定啊？”
烛光下，和尚那张脸显得面环莫测，“恰恰相反。”
谢归南一愣。
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珠里跃动，他道：“真占七分，假占三分。”
“你们这些少年人不要总是否定自己，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他说：“是真是假是假是真之后不就知道了？”
几人沉默下来，蜡烛已经快燃尽了，谢归南又换了一根续上。
本来已经到休息的时辰，在坐三人谁也不愿意先走，干坐了半晌，和尚突然笑了一声。
“还真是不打不相识。”他热了壶茶回来，“没想到和尚还有今天，日后出宫了，你们有事只管找报我的名号就好。”
雀儿也跟着活跃气氛：“报了你的名号，只怕我们二人要被抓去报官。”
“那倒没到这种地步哈哈。”他抿了口茶，见谢归南一言不发，道：“你不是总跟我说晚上容易做噩梦吗？”
雀儿一愣，看向谢归南。
“只是不想让姐姐太过担心而已，小事。”他道：“习惯就好了。”
“唉，这事包在和尚我身上了，如今我已经不知道欠了你们多少人情。”
“就是那个......”他挠头：“我那个解药......”
“没有什么解药。”谢归南低叹一声，拿来纸笔写下一些药材，“这是这些天给你吃的回气丹药方，纸上这些药材研磨成粉兑水服用即可，虽然不能根解，但只要你之后不用那个阴损法子，可保你多活五年以上。”
“两天一次即可。”
“好啊。”他乐呵呵接过，宝贝似得放在怀里，却难掩眼底落寞。
明天就要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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