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螺杆飞快地跑到了办公楼边，跳上一辆车疾驰而去。
常靖颐威慑的词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暗自嘀咕：“很久没见过这么识时务的坏蛋了，这能给你加点分……不过考虑到前面的表现你仍然是负分，抱歉了。”
他松了口气，往后一倒，一下子压到肩后的子弹又疼得弹了起来，嘶嘶吸着气又改回了坐姿，头痛地捂着脑袋。
接下来好像才是最麻烦的部分。常靖颐抬起头，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工厂周围不见几栋楼，看起来很是偏远。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能不能飞得起来，手环又跟背包一起留在了城市的某个角落，也没法乘坐交通工具。
“所以为什么电影总是在坏人被打败的时候戛然而止，都没有人关心一下超级英雄的善后工作呢……”常靖颐吸了口气，扶着地面站起来，“也许这附近会有好心人愿意让我搭个顺风车？”
“……通过摄像机传回的画面，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楼上的弹孔，显然是有人在这里使用过重火力武器。楼内居民也证实，CH确实在这里与若干武装无人机发生过一场打斗……”
安以诚翻遍了新闻LIVE最新发布的消息，仍然没有找到对事件全貌的记录。结合事实情况和网友的猜测，这多半是因为新闻LIVE的无人机没追上。
安以诚又划回消息列表，看着常靖颐两小时之前发的那句“遇到个狂热粉丝，可能会被纠缠很久”，搁在桌上的右手食指轻点着桌面。
所以常靖颐这到底是惹上什么麻烦角色了？
“……安以诚。明晚十点之前可以吗？”
组长的声音唤回了安以诚的思绪。他抬起头，发现自己错过了分配任务的内容。
碍于这次随机分组的组员都多少有点陌生，不方便事后再问，安以诚便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不确定，最近几天确实有点忙。不过明天我可以保证搞定一半，你看哪些部分比较急着用？”
这会儿食堂窗口都已经关灯了，只有讨论区还热闹，都是像安以诚他们这样面临期末穷途末路的学生。
组长想了想，把分给安以诚的任务又划成两份，各设了一个期限。安以诚这回了解到了全部的任务内容，痛快应下了。
等到任务都分配完毕，组长长叹一声，开始跟大家一起抱怨期末的忙碌。
安以诚抬手看了看时间，一边收起手环一边站起身：“我有点事要先走了，大家再见晚安早点休息——”
“哎，这都快十点了，你每天都排得这么满的吗？”有位组员感到十分惊诧。
安以诚挥挥手道别，没接话，转头开始查询去往老城的交通方式。
常靖颐第无数次庆幸自己没有把超级英雄制服搞成花里胡哨的样式，只要一摘面罩就能立刻混入人群。
他拦了一辆出租，因为听不见司机说话，干脆眨巴着绿眼睛装成外国友人，比比划划地让司机开到了自己放背包的地方，取回手环来付车费。
未读消息占满了屏幕，大部分是新闻LIVE的推送，显然今天晚上他闹出的动静不小；安以诚问了几句他在哪，得不到回复也就作罢了。
常靖颐刚抬手要回消息，肩后的伤拽停了他的动作。
嘶……没有自愈能力还真挺不方便的。
此时司机正把投影屏伸过来，让他自己选目的地。常靖颐输入了老城的地址。
回家之前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出租车再次开动。常靖颐直接给安以诚拨了个通话，准备跟他哭诉一下这一晚上的颠沛流离，手指都按下去了才记起自己听不见安以诚的声音，刚想赶快挂断，谁知对面先一步拒绝了通话。
接着安以诚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不方便说话。你的问题解决完了？”
常靖颐回复道：“解决是解决了，但是粉丝过于热情有点难以招架，我要去一趟老城处理一些善后工作。你在哪里？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难道要学着当坏学生了吗？！”
安以诚看着消息框，刚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桌前正在浏览文件的旅鸽，坐回了角落的长凳上，低头发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看到我了。”
二十分钟后，常靖颐敲开了旅鸽的屋门，跟门后戴着口罩的安以诚面面相觑。
旅鸽看着常靖颐，挑了挑眉：“还真来了。”
“呃……我们约好来这里汇合——或者没有约好？”常靖颐试图从安以诚的眼神里看出答案。
不过旅鸽显然并不关心，已经转身走进屋里了。
常靖颐看看安以诚的眼睛，又看看旅鸽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点不自在。
他现在能隐约听到一点点声响了，但那些声音就像被厚实的塑料袋蒙住了一样，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说话声、又是谁在说话，他们很难有效地交流。
虽然平时基本就是常靖颐说话其他人听，交流起来也不算有效，但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区别的。
这时旅鸽回过头来，表情略显不耐烦。常靖颐猜测她是问了什么问题，只得先坦白：“出了点意外，我现在听不见——应该是暂时的，但保险起见我还是来找你检查一下。”
说罢，常靖颐便察觉到安以诚凑近了些，于是顺着安以诚手的力道乖乖偏过头让他查看。
常靖颐这一侧身，肩后的子弹便落入了安以诚的视野，嵌进皮肉老长的子弹看得他眉心一抽。
常靖颐注意到了安以诚的视线，突然就感觉有点心虚：“……我还留了纪念品。就是收费有点高，还挺让人肉疼的。”
然后常靖颐就被安以诚拽进了治疗室。
旅鸽检查了他的耳道，基本确定没有造成永久性听力损伤，接着给他处理肩后的子弹。
常靖颐趴在简易的手术台上，一针麻醉下去，那持续的隐隐的疼痛终于消失。但现在他耳朵听不见，连疼痛也感知不到，反而觉得更加别扭了。
于是常靖颐的嘴巴就停不下来：“……通过攻击无关群众来逼迫超级英雄现身，非常经典的反派套路，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所以我从楼下的阳台拿了个花盆作武器去砸无人机，我想那家人应该不介意间接救邻居一命。那个花盆看起来倒是不贵，但我总觉得让人遭受这种无妄之灾还是不太好，等抓到罪犯还是应该让他赔钱……”
安以诚打开投影屏新建了个文档，然后打开了语音识别，这样他说的话就能转换成文字让常靖颐看见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声音比平时要大？”
“是吗？原来听不见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大声说话啊？”常靖颐有意地放低了些音量，“我还以为那只是影视作品里为了搞笑而使用的夸张手法呢。看来可能只是那些演员演技不足，导致效果太夸张了。”
语音识别当然也把常靖颐的话录进去了，他的话太密，文档上的字噼里啪啦地增加，安以诚不得不戳了戳常靖颐让他去看角落的字数统计。
常靖颐颇有些惊奇：“现在才过了多久？四分钟？我竟然能说这么多字吗？以前我确实没试过统计说话字数，怪不得李姐让我在前台的时候控制一下交流**……”
字数增长的速度毫无衰减。安以诚无奈地笑了笑，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常靖颐的额头。
“亲戚寄养在我家的孩子”？旅鸽瞥了一眼两个人的互动，对这个说法从一开始就没信。
不过她也不关心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毕竟这个信息看起来不怎么值钱。
打中常靖颐的特质子弹的用途就是割肉放血，取出来时场面很有些血腥，留下了个不小的洞。
旅鸽给常靖颐缝合伤口，染血的纱布堆了一盘子，再去拿新的纱布时皱起了眉。
这位超级英雄没少来找她处理伤口，旅鸽早看出他有自愈能力，因为那些伤口总是止血很快。无论常靖颐来的时候怎样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只要及时缝合了伤口，他很快就能生龙活虎地离开。
然而今天，他却来找旅鸽处理一个对超级英雄来说并不严重的枪伤，并且伤口迟迟没有止血，明显有些反常。
旅鸽抬眼看向安以诚：“他的超能力怎么回事？”
安以诚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投影屏上，闻言脊背僵了一下。
旅鸽发现常靖颐的超能力出问题了，她知道相当于整个江城的潜在罪犯都有可能知道。不能让她掌握切实的证据，否则这件事就会成为商品，流传到情报市场上。
好在安以诚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毕竟已经糊弄木头将近两个月了。
安以诚对上旅鸽的视线，维持着冷静的外表微笑道：“江城超级英雄CH的超能力，这方面的情报值多少钱？”
“我没打算做无本买卖，这次的治疗费可以免掉。”旅鸽丢掉又一块被血浸湿的纱布。
安以诚没顺她的意：“CH没有公开过自己的超能力，只用治疗费来抵明显不够。”
旅鸽原本是想套一下话，毕竟夺取超能力的事件还没过太久，CH说不定真的与此有关。结果安以诚一搅和模糊了话题重点，扯到了CH的超能力保密问题上。
这是完全不打算配合啊。旅鸽本就被常靖颐吵得头疼，干脆果断放弃了追问，烦躁地拿镊子夹着纱布狠狠戳在常靖颐身上。
常靖颐正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转播，不亦乐乎地围观安以诚糊弄人，就差鼓掌欢呼了，结果就被旅鸽戳了这么一下。虽然不疼，但有异物塞进伤口里的感觉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不是吧，小心眼儿，说不过就动手啊？而且还欺负伤患？虽然我知道你没什么职业道德，但真的不敬业到这种程度吗？”
这时，大门被人叩响了，免去了常靖颐另一场血光之灾。旅鸽简单裹了裹伤处，走去门边，接着外头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旅鸽”。
螺杆喊完话，等着旅鸽开门。
今晚他的任务失败，不得不筹划改日再次行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之前旅鸽来过问了一次他这桩生意，虽然没有造成直接影响，但是螺杆决定揪住这个由头跟旅鸽要点好处。
今天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
门一开，螺杆就察觉到了里面还有其他人。治疗室里探出两个脑袋，都只露半张脸，顶着好奇的眼神，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
常靖颐看见门口的人，不禁一愣，接着就笑了。
老城可真是个好地方，总能在这里碰见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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