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青衣带来了一场单方面殴打。
安以诚躲在边缘，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心安理得地摸鱼。
说起来，青衣把战场挪到地面来了，那常靖颐就是一个人在地下一层……
安以诚想着，扭头看向停车场，对上了两双熟悉的眼睛。
……木头怎么跑出来了？
凌万顷怎么也在？！
安以诚愣了两秒，连忙溜过去跟两人碰头。
“阿诚！”杨林樨当场热泪盈眶，给了安以诚一个熊抱。
凌万顷还不明所以：“老安，你怎么也在？他们不会是把你也抓来了吧？”
安以诚拍拍杨林樨把他撕下来：“说来话长，之后找机会再讲吧。你们怎么出来的？”
杨林樨立刻来了劲：“你知道我之前被抓走了吧？我去了一家餐厅，突然有个女的走进来说要找我聊聊。她看起来真的好像那种大反派，威胁凌万顷的时候——啊，凌万顷是刚才被抓进来的……”
安以诚看着杨林樨的嘴巴一张一合，感觉自己的脑子在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讲述殴打。他艰难地捋出大概的时间线，了解到反派中有超能力者，以及狗咬狗的情节。
“……一串人全都跑到书店楼上去了，估计还要打一轮呢！”杨林樨一拍手，给整个故事结了尾。
安以诚长舒一口气，拍着杨林樨的肩膀：“木头啊，下次试试提炼重点怎么样？”
凌万顷露出逃过一劫的庆幸眼神：“还好停电停得及时。”
要是杨林樨真的照这种语序给坏人讲故事，凌万顷担心自己的手指和牙齿会无一幸免。
“我这是太激动了，发挥有失水准。”杨林樨挺起胸膛，拗出播音腔，“再来一遍！咳咳，事情要从我被绑架讲起——”
“可以了可以了。”安以诚捂住他的嘴，“这里也不算安全，我先带你们离开。”
安以诚按着两人的背弯腰行进，从青衣揍人现场外围经过，朝飞龙打了个手势。
飞龙看见安以诚护送的人，了然地点头，继续拿枪托敲敌人脑袋。
步行街的动静闹大之后，附近的警察就赶过来了，现在正在疏散剩余人员。到了这个时间，步行街上徘徊的多是附近的大学生，相当听话地有序撤离。
安以诚把二人送到了撤离队伍边：“跟上。我等会儿过来。”
说罢，他没给凌万顷提问的机会，转身又往书店那边跑去。
凌万顷茫然的目光转向杨林樨。杨林樨闭紧嘴巴，眼神躲闪。
“老安难道是志愿者？”凌万顷给出了一个合理但离谱的猜测。
杨林樨胡乱点头：“差不多。”
天生书舍内，昏暗的书架间响起几道脚步声。
跑在最前面的几名队员跌跌撞撞，原因是提着枪的那位“大哥”实在不配合。射击者被捂着嘴，硬生生拖走。
“嘘——冷静啊大哥！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拖人的“小弟”压低声音。
三人转了个弯就往后门跑。可是刚从书架后露出头，后方就飞来一只凳子，砰地砸到他们面前的墙上，墙漆当场龟裂。
但凡他们刚刚跑快一步，现在裂开的就该是他们的脑袋了。
两个“小弟”一顿，立马掉头钻回书架之间。
书店内已经全部清场，空荡的办公室透出昏沉的灯光，阅读区一片寂静。
角落忽然扑通一声，是书本被撞掉在地。
这声响顿时激起了一片脚步声，几人的步速全不一致，其中最迅捷的那个也最轻巧，朝着书本落地处追过去。
而另外几个沉重的脚步声跌跌撞撞，还伴着拖拽和碰撞。
这些脚步声即将融合到一处——
哗啦啦！
整排书架倒塌，几十上百本书浪潮般涌出来。这一阵巨响将脚步声分隔开，待到回声荡开、消散，书店内又成了一片寂静。
常靖颐坐在楼梯口附近的收银台上，用耳朵“观赏”完了这一回合追逐战。
三个人躲，两个人捉。挣扎的“大哥”碰掉了书架上的一本书暴露了位置，引发一场追逐战。躲藏方即将被抓住，千钧一发之际推倒了书架阻拦追兵，这才争取到时间重新藏好。真是紧张刺激。
就差一桶爆米花……或者瓜子了。
常靖颐无所事事地晃着腿，感觉自己已经被遗忘了。
刚才衬衫男从楼梯口追上来，只瞅了常靖颐一眼，接着一头扎进书架之间去找自己的超能力了，完全没打算跟他打。
现在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常靖颐跃下桌面，抬脚走向墙边。
——不过他可是超级英雄，有义务把这几位祸害收了。
常靖颐伸手，把墙上的几个开关全都拍开。
咔哒几声，书店内一片大亮。
倒塌的书架、掉落的书本间，五个人猛地对上了眼，接着不约而同地动起来。
“你来啊！”
“大哥快走吧！”
“站住！”
声音又乱成一团。
常靖颐侧耳倾听，忽然笑出声：“这一回合还真有看头。”
阅读区，五人打成了三个阵营。女人和衬衫男抢夺超能力，两个“小弟”试图脱逃，而端着枪的那位“大哥”……自成一派。
抢超能力的要靠近“大哥”，“大哥”不死心还想对付超能力者，于是俩“小弟”夹在中间，拦了这边拦那边，碰得鼻青脸肿。
“闪开！”女人把“小弟”掀翻出去，哐当撞倒了一排书架。
“小弟”趴在地上被稀里哗啦下落的书脊砸得连连痛呼，半天爬不起来。
另一个“小弟”拦腰抱住“大哥”，急得要哭：“不然就把枪给他们吧！”
“不行！”射击者一转身躲过女人夺枪的手。
另一边衬衫男也伸长手臂抓住了枪管，“小弟”连忙松手，转而去撞开衬衫男，两个人跌跌撞撞出去好几步远。
射击者一拿回瞄准权就调转枪口，谁知转头正对上丁字棍，太阳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这位叫嚣许久的激进派萎顿下去。女人接住他脱手的枪，抛向衬衫男。
衬衫男刚摆脱了“小弟”的纠缠，喜形于色，抬手接枪——
书架后突然横过一只手截住了这把枪。
安以诚抓着脱皮枪，跟衬衫男对上了眼神，一步没停向前跑出去。
衬衫男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变，显得十分扭曲：“又是什么人？！”
“喊这么大声有用吗？”持棍的女人斜了他一眼，立刻迈步去追——
蝠翼拦在了她面前。常靖颐从书架上方跃下，语气相当愉快：“不好意思，这次是我的人。”
女人眉目冷下来，将丁字棍横在身前。
警戒线拉到了步行街外第二个路口。
杨林樨和凌万顷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在警戒线外的安全区停下来，跟围观群众们站在一起，等待安以诚顺便看热闹。
或者说，看热闹顺便等待安以诚。
从这个距离完全看不到书店，而空战戏码也已经结束，好像已经没什么看头了。
但是在网络上，精彩的部分才刚开始。
凌万顷环顾着周围埋首于屏幕的人们，感觉网瘾犯了：“是有什么新闻吗？”
杨林樨也好奇，并直接戳了戳身旁路人的肩头：“你好，网上有什么新报导吗？我们的手环出问题了，可以让我们看一眼最新消息吗？”
凌万顷对此等社交行为张大了眼睛，往杨林樨身后藏了藏。但瘦长的身形比杨林樨高出半个头，只显得更鬼鬼祟祟。
好在路人很有礼貌，热情地放大屏幕分享新闻。
直播画面正是天生书舍周边。青衣已经基本收拾干净了停车场，正在收尾；而书店内灯光亮起，却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况。
在尘埃即将落定之时，讨论区刚迎来热度高峰。
“我就住在附近，刚才突然好大一声爆炸，我家窗户都在震！”
“青衣为什么来江城了？”
“CH呢？不会是干脆罢工了吧？这超级英雄。。。”
“有消息说CH在后面那个书店里，不知道为什么。”
“天生书舍？我还去过呢，书店还能遭抢劫吗？”
“可能是收藏级的实体书？”
“我不关心原因，只想知道交通管制什么时候撤。我还堵在路上呢！”
“ 1。”
“能不能别扰民了，我想睡觉啊——”
“真烦人，就不该给这些所谓的超级英雄那么大权力！”
天生书舍的人今天是没有时间操作舆论了，但讨论的方向却与他们的思想渐趋一致。
先前热词榜接连数日的异常，终于显现出了真正的效果。
讨论区一条条发言刷新出来，感叹号和省略号传达着不同的负面情绪。
屏幕前，旅鸽的眼镜反射着闪动的光。
讨论区的刷新速度逐渐超过了阅读速度。旅鸽按灭屏幕，把眼镜摘下来放到桌上。
“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旅鸽喃喃自语。
这些言论的源头、那引导舆论的幕后黑手，目标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超级英雄，而是想要击垮“超级英雄”这个概念本身。
当“超级英雄”在人们心中消失，超级英雄的存在也不会长久了。
旅鸽抬起眼。
先是消除超能力的武器，又是控制舆论，这幕后黑手在谋划一场大洗牌。如果他们成功，现有的格局可想而知会被打破，然后建立新的秩序。
“那到时候会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旅鸽冷冷地说。
她将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重新戴上眼镜，打开投影屏进入热词榜页面，又搜出前些天的几个异常话题。
旅鸽取出另一枚投影器，与正在工作的这枚拼在一起，页面一闪，多出一片写满代码的屏幕。
自然界有生态平衡，社会上同样也是。旅鸽一直这样相信。
超级英雄飞在天空，下九流走在地底，普通人行走人间，这是“生态平衡”。而旅鸽就在这平衡的系统中往来，为不同阶层、不同位置的各方勾连通路，以此攫取利益。
在“生态平衡”的秩序下，旅鸽是最大得利者。
她可没有那份让利于人的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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