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噼里啪啦地舔舐着，柴火在火堆中最后燃烧成了焦炭，周围一圈插着鱼，是就近从河里捞起来的。
原乐用长棍戳着火堆，让中心的火焰烧得更旺一些，抹了盐巴的鱼肉闻上去有着一股椒香味。
待到后来薛阁主从昏迷中清醒，也全赖得烤鱼的味儿太诱人，肚子止不住地闹腾咕咕叫。
“啊，阁主您醒了。”
听到动静，原乐连忙擦干净手，将薛阁主扶起身靠在树干上。
薛阁主察觉到力不从心，双手双脚发软，搀扶着原乐的手臂稳住身形。
少年稚嫩的面庞宛若皎月，低眉垂目地细声轻问，如果不是这相似的容貌和开口后说的话，根本难以想象这就是年少时的薛阁主。
哇——也未免太可爱了吧。
额前支棱着的柔软毛发似乎像是未褪的胎毛，脸颊圆润饱满，肉嘟嘟的模样着实看不出后来硬挺的下颚线。
原乐不由感叹，要不是这如出一辙的精致五官，还真以为是两个人呢。
薛阁主因着在最后撤退时，耗尽了灵力，为了能够维持身形不得不暂且这幅年幼的身体之内。
前途未卜，对于如今所处之地一无所知，但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见周遭场景目前并无异样，最起码现在能够是如此。
他不过比薛阁主早清醒了半天，其实对这个世界也不怎么了解，“这里附近我看过了，没有野兽生活的痕迹，等到明天一大早就准备走。”
薛阁主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原乐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忙送上一壶水。
“现在这幅身体太弱了……”薛阁主摆手示意勾勒，原乐这才把水壶拿下，小心翼翼地拿袖口给薛阁主擦脸。
薛阁主简单的吃了些食物，脸色从开始地透着青，慢慢变成了白色。
原乐没敢吭声，薛阁主呼吸渐沉陷入了浅眠，眼皮下眼珠子微微转动，在火堆的温暖下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睡梦中，黑夜从四面八方侵袭包围，不论原乐逃到哪儿，都能够挤开缝隙见缝扎针地插进来。
“呜哇！”
这都是什么鬼！
连滚带爬翻过墙，身后是阁内的教习长老，领着一根长长的教鞭挥舞发出噼啪的声响，“站住！秦川你给我站住！罚抄的书都抄完了嘛？快给我回来！”
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做梦都还逃不过被追着让念书的命运。
教习长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嗓门大到惊动了山下宿舍内的人，一盏一盏的灯接二连三地亮起。
原乐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猛然顿下，忽地又不受控制转了个大弯，在岔路口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条方向疾跑。
眼见着前处有一方低矮连着山石建造的屋子，闪身躲进后门趴在茂密的树丛中。
原乐贴着墙根，能清楚地听到教习长老脚步匆急的声响，由远及近，在门后徘徊了片刻，却并没有准备进来的意思。
趴着的腿血液循环不通开始发麻，不好，怎么好像还有抽筋的趋势。
以为长老走远，弯着腰从树丛里爬出来，没想到才爬出了门口。
教习长老当头就是一棒：“呔！你居然还敢往这儿跑！胆子有够大的啊！”
“啊！”
原乐眼见着三指粗的脚边就要抽到脑门，慌忙抬手阻挡，一个侧身踉跄倒在了地上。
薛阁主清晨起身修炼，默默地睁开眼，见着小徒弟从一开始睡梦中嘶哑咧嘴到手舞足蹈地在地上乱滚。
“阁主，早上好……”
原乐拿下落在发髻上的枯草，走到河边囫囵洗了把脸，就着昨天找到的野果子全当做是早饭。
在抹去停留过的痕迹后，徒步前行。
或许真是霉运走到了头，不过半天的功夫，找到了一条由人走出来的小道。
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走，视野渐渐开朗，一路走到了平坦的大路，土石路上还能看到刚留下不久的马车痕迹。
在低矮的树木顶端，有一旗帜随风摇曳。
“两碗臊子面来喽——”
摊主放下面，一摸桌子顺道拿走了上头的碎银子：“客官小店面管够，要是不够还能再添。”
原乐给了薛阁主一双筷子，自己的随意用衣袖擦了下，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薛阁主辟谷前从未短缺过吃食，都是仆从令厨房精心烹饪才端上来，这路边茶铺摊，光看那摇摇欲坠的厨棚，边角不断下落的尘土，就让薛阁主有些难以动筷。
盯着面前的那碗汤面，仿佛不是什么吃的，而是暗藏危急的炸弹。
原乐连吃两碗，到打了第三碗的时候，薛阁主的面前仍是一筷未动：“阁主您快吃，这面容易涨，时间长烂了就不好吃了。”
泛着茶色的瓷碗里头，汤水被面条吸地少了大半，软踏踏惨白黏糊糊的面看上去更加没有食欲。
薛阁主拒绝：“我不吃。”
原乐有些急了，他担心薛阁主的身体受不住，毕竟现在的阁主大不如前，光是修为就降了大半截，昨天醒来的时候甚至因为饿过了头差点又晕过去。
“别看里头料少，好吃得很呢，就吃一口——吃一口吧。”
摊主看原乐苦口婆心劝薛阁主吃饭的样子，不由地想到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成天嚷嚷着要吃肉不吃蔬菜不吃饭，挑嘴得很。
“我儿子比你孩儿看上去还小几岁。”摊主气不打一处来，“死活不愿意吃，追着他吃饭和要他命一样，成天闹着要吃糖饼糕点。”
听了这话，原乐差点没喷出来，薛阁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黑。
“但是小娃我和你说，你爹这样子是真心不容易。”摊主看原乐穿得破旧反倒是孩童身上干衣服整洁，就知道原乐定是花了大心思在孩子的身上。
他也是过来人，当初家里半口饭吃也要省下来给儿子，吃的用的什么好的都留下来，当父亲的自然是希望最好的都留给娃娃。
“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要供孩子吃穿住行，没得个婆娘跟着，实在是苦了你了。”
原乐悻悻地干笑两声：“哪里……”
摊主摇头晃脑：“看看你细皮嫩肉的模样，定是之前锦衣玉食地供着，你娃也生得俊俏，可现在……实在是可惜了……”
现在这年头远不如前，到处兵荒马乱，见得多了这些双亲只一人在世拉扯着孩子的家庭，摊主也不好多说什么，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倒是瞧见原乐他们从山道走来，那儿除了上山采药的药贩和打猎的猎户，就是脚商居多，可现在还没到赶集的时候，摊主转而开口问：“兄弟，你们是从陵城来的？”
原乐不清楚摊主说的这地儿，但也怕摊主再多问其他的问题，原乐就直接点了点头当时应下了。
见原乐并没有反驳，摊主顿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惹来身边两桌的客人的目光。
原乐心下一愣，莫非陵城是什么禁地？
“就连陵城也失守了啊……”
“怎的会如此，那我们这儿还能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客人开始忧心忡忡地低声议论了起来，从他们的话中，原乐勉强拼凑出几条可用的信息。
身处凡间，不过十几年朝代更迭，脚下所处之地现叫作大乘。
改朝换代对百姓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不过是一个权力的兴起和衰落，然而真正令他们还怕恐惧的是，不仅仅只有人族的战争，妖界也插了进来。
“我听舅母家的大儿子说过，陵城城外时刻有营山的弟子守护着，营山这么厉害的门派也抵不过那些妖物，我们是去哪儿都没有活路啊……”
原乐闻言，觉得这名字莫名地二叔，可死活就是想不起。
摊主嗤了一声，低着嗓子一副高深莫测不屑的模样说：“营山算什么，我早就说了，当初他们选择营山是错的，要我说，你们也别去投靠老丈去那些偏僻的地儿，就留在这儿得了。”
“天上庄你知道吧，他们马上就要来驻扎我们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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