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乐发誓，眼前所见绝不是因高温发生的幻觉，地面开始上下不断起伏，它不再像是一块坚硬的土块，反倒成了柔软的毛毯，中间越陷越深——
有什么东西翻腾着拨开地表层突破了出来！
深褐色的粘稠液体从破裂的地表洞口涌出，井喷不断，液体浮游在沙土表面，并不会渗透下去。
薛阁主皱眉惊觉不对，揽着原乐的腰抱起跃至半空中。
呼啸的风声响彻在原乐耳边，他来不及稳住身形，整个人倒向薛阁主的胸膛。
“阁主，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原乐发髻被撞歪，发簪也因为扎到人肉而脱落。
薛阁主没有多言，他灵力凝聚双目，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滩游移辗转多变的液体。
原乐能感受到从薛阁主身上传来沁脾的灵香，因为靠的近一股子味儿往原乐的鼻子里钻，明明如凛冽的冬梅，却惹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找不着北，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薛阁主手下锁紧，他胸口随着沉声微微震颤：“别动。”
原乐身形一僵。
苍莽剑的剑身极长，剑锋上雕刻着繁冗的上古书文，有人说上头刻着的是当年上仙们的生平事迹，有人说刻着的是不外传的功法密集，可是谁人都不知道。
除了薛阁主。
灵力注入剑身上的沟壑爬满了周身，薛阁主反手一震，灵光乍现，薛阁主剑身遥指那敌人。
薛阁主是难得一见的三属水金木三灵根，就说门内资质最为不错的六师弟宇文燃，是火金双灵根，但因其金灵根杂乱，修行的多是火系功法。
原乐没回见着薛阁主出招，都惊艳其神惊鬼骇之力，震天动地，只见薛阁主屏气凝神，心中默念神诀，引雷遁水——
啪啦。
微弱的雷火在剑身处爆裂，但这微弱的电光也不过稍稍坚持了片刻，就消散在了空中，伴随着轰隆一身闷雷，再无他响。
原乐：“……”
糟了，他怎么就觉得这气氛有一丢丢尴尬呢？
唔，原乐觉得眼睛有点干，努力眨了眨，还是没有瞧见其他动静，反倒是那滩史莱姆般的深褐色怪物，扭曲着四处攀爬。
原乐余光瞥见薛阁主紧咬着的下巴，呃，他瑟缩起了脖子，低下了头。
糟糕，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但看到了，啥都不说原乐莫名心虚，最后干巴巴地开口道：“阁主，我包里还屯着好些灵石，要不现在拿出来啃一啃？”或许还能补充些灵力。
原乐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在拐弯抹角说着薛阁主因天人五衰，灵力衰竭召唤不出天雷。
薛阁主冷面黑脸：“闭嘴。”
“……哦。”
万物皆空，招不来雷，引不来水，这一身灵力只能够驱使着苍莽剑带着两人奔离此处。
原乐本想着站着后头就行，薛阁主领着他的后领子就往肩膀上扛，晕头转向原乐眼前黑影一闪。
“阁主，快跑，那玩意儿追上来了！”
菜菜子的勾子紧扒在原乐的脑袋上，勾得头皮一阵疼，原乐扯着菜菜子把它往下拨弄，不知掐着哪儿块痛处，菜菜子朝着他龇牙咧嘴的大叫。
“啊！”
原乐抽回手：“你怎么还咬人呐！”
食指关节处，留着一圈牙印，菜菜子锋利的牙尖翻来皮肉，幸得原乐伤口快速愈合，但留下的鲜血还是有两三滴落下。
那泥怪像是嗅到了什么绝美的香味，只能够依附在地面上爬行的身体半仰着猛然暴涨数十米，接住空中落下的血珠。
“嘶，好香，好香的味道啊。”
……
白天十分短暂，夜晚来得格外地快。
原乐靠着巨石挖了一道沙墙，沙体的表面很快因冻霜结成硬块儿，两人互相依靠着坐在避风所内。
沙土、石砾、星月，廖无人烟，没有植被、没有水源、没有活物的迹象。
他们在这个了无生机的世界，过去了一十二个日落与日出。
薛阁主运着灵瘴围绕在二人骤变，挡住肆虐袭来的凌冽风尘。
旁边靠着的就是个发热源，但终究是他的师尊，原乐有些没好意思整个人趴上去，未免太让人害羞了。
想了想，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好东西。
薛阁主眉头一挑，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他最小的徒弟和菜菜子各坐一头，一人一首伸手罩在郁广珠的上头，汲取那微弱的灵力。
原乐嘿嘿地朝薛阁主解释：“阁主您是不知道，这珠子发的热还挺有用的。”
薛阁主双脚盘坐，手指微微颤动了下，动了动又归于平静，忍不住冷哼一声。
原乐不把郁广珠放在眼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珠子的来头居然如此大。
郁广珠是薛阁主当年进入虞山虚境所得，知道的人除了他早已飞升的师傅，还有几位长老并无他人知晓。
珠子多年未有人寻得，已成了书籍上才能看到的古物，如今知道的人也为数不多。
薛阁主现在想想，当初就应该让原乐活生生被那药师的毒毒死才对！
暴殄珍物！
原乐猜不透薛阁主这是又闹了什么脾气，他用指头推嚷着菜菜子挪开，讨好般地把珠子朝薛阁主的脸旁凑。
“阁主，您要不也试试？”原乐想着没准是薛阁主被冷落了，心底里头不顺畅。
就见着薛阁主本来面向着原乐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身体。
原乐：“……”
头顶的星月忽明忽暗，原乐微微抬起上半身，想要凑近些看，那片遮挡着的黑影却像是发现了底下有人越来越大，似乎还是往着他们的方向赶来。
“阁主，阁主。”原乐用手大力拍薛阁主的大腿，喉头干渴发涩道：“您快看。”
薛阁主斜着眼抬起眼皮，抖落浮灰起身，将原乐拉至身后。
遮挡星辰的不是阴云，粘稠的躯体发出古怪的咕咕声，咯吱咯吱地液体碰撞声在空旷的野外格外刺耳。
泥怪“嗤嗤”地笑，它的笑声像是一罐装满了钉子的铁罐，来回左右碰撞，金属的剐蹭声刺耳骇人。
原乐一怔：“它……怎么还会说话。”
“咕咕咕，好饿，我好饿，我闻到了你的味道——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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