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院近在眼前，柯巫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到李怡的厚外套似是被浸了水似的。
蚕食手上也有层透明液体，她皱眉问：“你先别碰她，是不是发烧了，这么多汗。”
“不是汗，”蚕食手指微动，电子眼缩成极小的一个点，“这像是生物身上分泌出的，有粘性。”
他说着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带着试探地轻轻碰了下李怡的头，“听得到我们说话吗？你还清醒吗？”
李怡昏昏沉沉地，对耳边的话有反应，却无法回应，她扎着马尾辫，头发表层都在逐渐向外渗出一层透明黏稠质地的液体，极为夸张地凝结成一块块白斑块。
“极夜！”
“我看到了，”柯巫打断蚕食的话，悬浮车速度提升最高，连闯三四个警示灯，“做好防护准备，她可能被病菌感染了。”
先前有邓子显在先，柯巫看过他肠子上长满白毛盘菌的样子，她预感李怡也是相同情况，不过李怡会在哪里被感染？
难道是上次的垃圾场？
悬浮车才停稳，蚕食便急忙开门背出李怡，后座上的粘液形成一滩果冻状的非牛顿液体，蚕食手掐住了李怡的衣服，入手的触感便是湿黏沉重的手感，他愣了下，随即因为手的用力，淅淅沥沥的粘液便不断向下滴落。
“还愣着做什么！快找医护人员!”柯巫催促道。
蚕食按下心中怪异，两只手用了力搀扶李怡往急诊室走，每一步两人身后都湿了一片，柯巫跳下悬浮车，发了个指令让它一边待着，率先冲入急诊区。
第一院的医护人员见多了大大小小的病症，甭管辐射还是感染都见怪不怪了，一个护士听了柯巫的话后，连连点头：“好好，先去排队，等待就诊。”
柯巫被噎住：“她的情况有点严重，恐怕等不了，据我检测已经进入休克状态了！”
护士听到检测二字抬头看了眼柯巫，上下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判断她是不是专业人士，还没等她说话，蚕食扶着李怡进了急诊厅大门，身后让开的人群都在看着地上潮湿的痕迹，像某种生物爬过一样，留下了湿痕。
李怡的厚外套完全湿透，整个人像在白胶水里泡过几天几夜捞出来的一样，护士顿时认真起来，她摁下急救铃，不过片刻，救护床，医护人员到位，个个全副武装，没有皮肤裸露在外。
测量生命体征和推入抢救室不过两分钟。
柯巫和蚕食相对而坐，手术室上方亮着红灯，负责消杀的机器人四处喷洒特殊气体来预防感染大面积散播。
一切快到让人无法反应，蚕食上一秒还在为得到锦旗而高兴，这一刻却面临唯一一个人类朋友可能会因为感染病菌死亡而茫然，他们真的太脆弱了，随便一个铁皮就能划破喉咙，不像仿生人刀枪不入。
蚕食在发呆，柯巫已经在搜索相关资料了。
李怡身上那些状态十分奇特，身体像个储水池又像是海绵，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根据柯巫的经验来看，估计和辐射感染没差。
现在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病症都离不开辐射，柯巫已经习惯把任何怪异的事情和辐射挂钩了。
视网膜内不断滑动讯息资料，柯巫一心二用，输入的同时还问霍闪：“这里人多，你会嫌烦吗？”
平时带着霍闪到处窜，二分厂的人不少，但地方空旷足够大，就显得人没那么密集，而医院就不同了，再大的医院来往的人也只多不少，患病的人太多了。
问这句话主要是霍闪的电磁球从李怡上车时就闪闪灭灭的，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泡，柯巫以为他有话要说，一直等着，结果他一声不吭，这会儿只缩在她肩后侧。
被点到了，霍闪说：“人的生物磁场太多，我觉得乱和吵。”
医院上下百来层高，人来来往往地却还是觉得拥挤。
霍闪很敏锐，他能读取到很多意识，无需刻意，有些人的求生欲，绝望，痛苦，各种各样的情绪连意识残缺的柯巫都有点被影响到，何况霍闪了。
电与磁所构出的磁场是他的领域，柯巫在电光之间仿佛能与霍闪共通，仅是一刹那，乱哄哄地高频段音波与杂乱无序的数据涌入脑域，差点让她宕机。
柯巫轻微侧头，带着质问的意思：“？？？”
霍闪：“我想让你感受一下我接收的磁场波动。”
柯巫：“谢谢，不用，我就问一下，不用让我知道的。”
因为霍闪这一下，柯巫搜索的信息受到影响跳动到了其他页面，页面中出现了关于病菌感染的各类略缩图，柯巫果断关闭避免让眼睛受到污染。
对面正坐着的蚕食垂着头一言不发。
消杀机器人背着一个形似农药桶的铁桶，双手是喷洒头，路过蚕食时，机器人双眼冒红光，嘴巴干硬地张合：“检测到病菌携带体，需消杀！请配合工作！”
机器人重复了两次，蚕食才起身配合消杀，从上到下都被喷上了气味刺鼻的药水，机器人的检测数值下降到绿色范围以下，它才放心地往下一区域走去。
“病菌......”蚕食喃喃道，“李怡身上携带了病菌，她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这就不知道了，”柯巫说，“只能等检查报告出来，我们遇到她那天都还好好的，不过她哥哥死了，她本人又感染病菌，我们需要通知她的家人。”
李怡在手术中，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两人无法做出任何判断，他们没有权利。
蚕食手心里放着李怡的芯片，刚才推入手术室时，芯片被医护人员强制取出交给他们。芯片表层裹了一圈粘液，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柯巫安静地看着蚕食做决定，她不打算过多插手，只要引导就好，引导他们做出选择，说句功利的话，李怡是他们社会任务的一部分。
念头从脑域一闪而过，柯巫眼睛微微瞪大，她想到了谭清露。
谭清露对柯巫的引导不就是如此吗？
无形之中，柯巫成了谭清露。
“咔哒。”
芯片插入了蚕食手臂，机壳下有数个芯片槽，他坐姿端正，眼前出现大片图案文字，登入人类网络，李怡的社交栏里亲人分类中有个姐姐的备注，但这人的头像已经变灰了，像是不在线。
蚕食把接收到的内容发给柯巫：“只有她姐姐的联系方式，打不通，个人档案里的紧急联系人是姑妈，也打不通。”
等于说李怡算是个没人关注的小姑娘，柯巫想了想，记下了李怡家庭住址，她看向手术灯，手术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
第一院进行手术或住院时，是绑定了个人账户，在医院进行的检查治疗以及手术都是实时扣款，李怡账户里的钱还能撑会儿。
“我去她家找人，你先在这守着，有消息了打通讯。”柯巫说。
“你自己去？”蚕食追问，“她哥哥去世不久，你会不会被认出来身份，他们可能会刁难你。”
几人在衡定算是小有名气，有些人能直接认出他们。
柯巫：“没事，你守好她就行，这可是给我们送锦旗的人，我会让她家人来的。”
简单交代几句，柯巫便匆匆离开第一院，悬浮车刚完成清理模式，但那股气味还没消散，柯巫皱眉，嗅了嗅。
刚才李怡在车上时还没这种腥臭气味，怎么离开了反而加重了。
难道说，这些透明粘液脱离本体后就会变味？
车载智能：“已完成清理工作，可正常使用不死科技悬浮车。”
柯巫连接上车载智能调出李怡的家庭住址，除了必要的杀人时刻需要用悬浮车的自动驾驶功能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外，柯巫基本是能自己上手就自己来。
不到十分钟，悬浮车驶入一片破败的矮楼中，距离上次的电子垃圾场很近，这里排水系统不好，许多污水堆积在下水道中，散发出一股股恶臭。
柯巫和悬浮车是这里最干净的物体。
没有贸然地开着车冲进去，柯巫丢给车载智能一个指令，随即不等车落地便从半空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一块生锈的铁块上，她半蹲身一个滑步，滑到了地面。
霍闪跟在柯巫身后，一人一球被老旧城区的颓败包裹，在悬浮车上往下看时还没那么沉浸，但当柯巫的脚落地，潮湿的气，腐烂的食物，不知混杂了什么的气味到处流动。
许多居民楼的墙壁剥落，柯巫按照地址往里走时头上冷不防落了块墙皮，潮湿的墙皮直接碎在她头发上。
柯巫最近本就爱干净，她忍着不适，摘下了假发疯狂抖落那些碎皮。
“李怡的家在前面右拐，”霍闪看过李怡的住址，他此刻充当着导航球，为柯巫指明方向，“要我先去看看吗。”
假发抖落了几根，柯巫反手戴回去，“不用，我能感觉到这里没什么危险。”
这会儿接近中午，居民楼中传出些食物香味，一排楼栋中只有两个电梯，通往李怡家的电梯前摆了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正在维修。
李怡家住在15层楼，幸好柯巫是仿生人，要换一般人真爬不了。
楼层间隔音较差，爬楼时还能听到隔了一栋楼的夫妻吵架，柯巫来到李怡家门口，拍了拍门，好几分钟没人应，又侧耳放大听觉，注意门后的动向。
不听还不打紧，这一听，有些窸窸窣窣地声响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后响动。
柯巫伸着脖子听了会儿，一点儿人的声音都没听到，甚至呼吸声都没有，李怡不是还有个姑妈吗？
霍闪问：“里面有什么。”
“听不出来，”柯巫啧了声，她朝霍闪扬了扬下巴，“好朋友，帮我进去看一眼。”
有工具该用就用，刚才霍闪礼貌性地询问被柯巫完全抛在脑后，霍闪也不介意，他亮起光，球体当着柯巫的面穿过墙壁。
没过两秒，霍闪的声音隔着墙传出：“柯巫，我建议你不要进来。”
柯巫：“嗯？”
霍闪：“我不喜欢这里。”
40万字啦，我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撕开所有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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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蛞蝓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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