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周渺明明什么都知道。
乌云迅速占据蓝天,天暗得那么黑,五六层楼房外数不胜数的蜻蜓盘桓。
滴滴点点的闷热,闷厌了肺腔,闷燥了眉心。
虔诚地期盼着一场彻底畅快淋漓的大雨,浇平下源源不断翻滚的厌烦,灌透随处可见的贫瘠生机。
惊雷带不来脱于泥潭的希望,惊雷带来了一场清凉的暴雨。
透心凉,抬头,肆无忌惮地承受这场狂风暴雨,直到手脚冰凉,直到无比确认心中的火苗再也不能点燃。
唐稞栗颤颤巍巍地看向自己的手。
鲜红弥漫,血腥扑鼻。
乌云丛中呐喊着要奋力而出的光芒,被更浓更深的黑暗铺天盖地地吞没。
朋友间一颗受伤的心,停止在了这一刻。
唐稞栗瞧着面前倒地不起的周渺,鲜血蔓延、晕染了粗糙的沙石。
她又悲又怕,且行且退,始终沉默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我想帮助渺渺啊。渺渺快逃,渺渺快逃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喃。
女人惊惧地撇着嘴,越说越悲痛,盈满泪水的眼眶里,乌黑的眼珠子全是怀疑和茫然。
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小时前,唐稞栗趁乱带走了晨曦悬疑社里行凶的周渺编辑。
与呼啸赶到的警车擦肩而过,唐稞栗甘愿踏上与周渺一起的逃亡之路。一门心思,猛踩油门。
副驾驶,是昏迷不醒的周渺。她紧闭的双目眼球不安地转过了一圈又一圈。
她们逃过了随处可见的天眼监控,飞跃进了安静清凉的郊外公路,然后抛车在一处密林,唐稞栗解开周渺的安全带。
一咬牙狠心,拍拍渺渺的脸,“渺渺?醒醒。”
“……这是哪里??”
“渺渺,渺渺,你听我说,你赶紧走,赶紧走,就从这里出发,我马上也会来!”唐稞栗紧张地盯着闺蜜。
“……什么?不,等等!”周渺甩开了唐稞栗的手,不可置信地问,“我,我杀人了,对不对?!”
“李嘉柏?”周渺苦恼地原地踏步,“我为什么会杀他?”苦恼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渺渺!别管了,你赶紧先跟我走吧!”唐稞栗又抓起她的手,言辞间的急迫溢于言表。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全部,但是我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我愿意同你一辈子流浪。唐稞栗的心声无言在密不透风的树林,跟随风定下契约。
成功拽着渺渺走到了水坝休闲亭,这是她们和张程爻消暑的秘密基地。
“稞栗,不行!”周渺却挣脱了闺蜜的束缚,“稞栗我得回去自首,畏罪潜逃是不对的,这样也会害了你!”
“虽然我记不清了我究竟为什么要杀李嘉柏,但只要好好坦白、配合,我可能不会被判死刑。”
不,不行!唐稞栗的内心尖叫着拒绝。
你根本不明白!这一定是第二人格的诡计,她一直都想抹杀你!
沸反盈天的心中煎熬,反应出一次次痛苦的摇头,边摇边掉落豆粒大的泪水。
两个人都在流泪,所想的却不同。
惊雷伴舞,闷热的氛围,不肯降下半点雨粒,高大的树木尖端格外平静。雷声劈醒了浑噩中的迷路旅人。
唐稞栗吓得甩飞了手中的刀。
周渺瞪大了瞳孔,苍白虚弱的嘴唇,早已失血过多。
无声无息。
“啊——————”全部都是唐稞栗的喘气,后退的脚后跟撞到了染红的刀,它滑下了汹涌倾泻的凶猛水流。
为什么没有捡起它自杀?这是当时唐稞栗满脑子唯一的想法。
她怔怔看着悄无声息的闺蜜,慢慢探手,探到了周渺风平浪静的鼻息。
一瞬间心死。
闷热的全世界,就快捏裂了她的五脏六腑。
在远方,细微的警笛呼啸。山峰层峦,公路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
那一顷刻,求生的念头霸占了大脑,唐稞栗猛地转身,奔跑在闷热的山林中,穿越过原野的冲动,越跑越后悔。
可开弓了哪有回头箭?
直到张程爻叫住她,“唐稞栗,你怎么在这?”
她有了不得不停下的原因,唐稞栗茫然地回头,看清了站在车前的张程爻,一身黑色,不像是平时的穿衣风格。
唐稞栗努力翘了翘苍白无力的嘴角,挤出的表情比鬼哭还难看,“那你呢?你怎么在这?”
问完话,她本就不关心张程爻的回答,随即转开了眼,而错过男人抵住的昏暗车里一抹倩影的浮动。
“呵呵……我……”没等张程爻编完借口,警车呼啸过他们所在的树林外边。
唐稞栗脸色煞白。
“怎么有警车在这?要不要去看看?”张程爻说。
对!对!当时的张程爻根本就不知道渺渺捅死了李嘉柏!他怎么可能是去帮助渺渺的!
凶手就是他!杀死渺渺的凶手就是他!!
一身病服的唐稞栗亢奋地抬起脸,正正对上角落中一只小强的注视。
呼喊骤止。
亢奋的表情凝结在脸上,泪眼婆娑的仰面苦笑了两声,“哈……哈哈……”凄惨。
“不。是我杀了渺渺。凶手是……我呀。”
雷雨终于释放,冲淡了浓重的闷热,血腥味渐渐消散在清新的空气里。凉快的舒爽,在雨点蹦跶到路面、草地、伞面中,蔓延开……
是一股新鲜的血腥铁锈味。
唐稞栗咬破了唇,惨笑着面朝向天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刺死周渺……”
“可是我……确也曾想隐瞒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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