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萧然最终是松口答应了。
午休时间，她到阳台打电话：“喂外婆。我元旦不回去了。”
老人家迟钝地反应了会，小心翼翼地问道：“萧然，你是不是，还在怪外婆啊。”
祝萧然顿感头疼：“没有的事，您别多想了。快期末考试了，我想多复习复习。”
“你知道的，外婆当初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的，而且荟荟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你又是做姐姐的，就……”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细雨，凉风夹裹着湿意吹进来，
祝萧然只觉得心烦意乱，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着：“我说过了，我不怪您，不怪她，不怪当初任何一个人。”
挂了电话，祝萧然心头的烦躁还是没降下去，她指尖一动，想去摸烟盒。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好久了。
随手剥开支棒棒糖，胡乱塞到嘴里，浓烈的橙子味在口腔散开。
“祝萧然。”江沐推开阳台门，担忧道，“你是不是挨说了，要不然你……”
江沐话没说完，就被揽入一个泛着酸甜味的怀抱。
祝萧然含着糖，有些沙沙的声音响在耳侧：“没有挨说，我不想回去。”
江沐抬手拍拍她的肩，安抚道：“那就不回去了。”
祝萧然闷闷地‘嗯’了一声，将头埋道她肩窝处。
江沐被风吹得有些冷，却还是没动，因为祝萧然看上去心情真的不太好。
“祝萧然。”
“嗯。”
“你为什么不开心。”
祝萧然沉默了一下，江沐又拍拍她的肩：“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祝萧然勉强笑笑，“不是什么大事。”
在祝萧然再小点的时候，住外婆那儿。
外婆和外公会趁太阳没出来的时候下地干活，把她锁在家。
乡下是很旧的，掉了漆的木门，祝萧然醒后就坐在门口那儿，当有光线从窄窄的缝里照过来的时候，她知道他们要回来了。
祝萧然那时还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和外婆睡时，便揪着她的衣角，早上她一动就也跟着醒。
当然祝萧然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靠在田边垂着头，看外公一下下地挥着锄头，日头渐渐高了，就吵着要回家，外婆往往会冷嘲热讽：“你家哪里在这哦。”
祝萧然说到这笑了笑：“外婆似乎总是不喜欢我，小时候听过重男轻女，认为外婆就是那种人。可后来家里亲戚的小孩来了，外婆笑得合不拢嘴地逗她玩，我坐在边上想不明白。外婆她们总说我不记人好，我想大概真是这样，不然就是没人喜欢我，这有些可怜了。”
江沐替她理了理在自己身上拱得凌乱的头发，轻声问：“现在呢。”
“现在。”祝萧然垂下眼眸，看着瓷砖缝隙，“现在她能轻巧地拿一句玩笑揭过所有。”
但她要怎么释怀那些为此，而冲向她的闲言碎语。
江沐又摸摸她的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让她别难过？被家人这么对待，怎么可能不难过。
说都过去了？江沐不觉得需要这样宽慰人。
还是祝萧然自己开口说道：“不算什么大事，都过去了。”
“祝萧然。”江沐突然说，“如果我没有忘记那些年，我们认识多久了。”
祝萧然几乎是脱口而出：“十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装得这么轻松。”江沐上前踮起脚尖，抱住祝萧然的脖子，轻轻说道，“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
祝萧然很少把旧事重提，因为她认为自己冷硬如石，软硬不吃，不需要任何人的宽慰和安抚。
但她的字字句句，其实都在诉说她的敏感脆弱。
当祝萧然抬头时，正巧撞进了女孩掺杂心疼的眼眸，
“江沐。”她突然喊道。
“怎么了。”江沐说。
“喜欢你。”祝萧然将头埋下，紧紧回抱住她，用力到似乎要把对方融入血液，“真的，好喜欢你。”
“啊？你说什么？！”许缘烟一个翻身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时不知道‘江沐就是祝萧然暗恋了七年的那个人’令人震惊一点，还是‘祝萧然和江沐表白被拒了’更令人震惊一点，于是她选择嘲笑，“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祝萧然咬碎口中的棒棒糖，耳朵上别着耳机，站在外面，身上还穿着江沐的羽绒服，她说道：“被扫地出门了。”
许缘烟刚想嘲笑，祝萧然又说：“骗你的，傻逼，我出来买点东西。”
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卡在喉咙里，许缘烟险些呛着自己：“……滚！”
祝萧然笑着：“干什么，我是真的被拒绝了。”
“你不值得被同情。”许缘烟冷漠无情，“你说是不是，静静，”
语音通话的另一位参与者——林静冷静发言道：“你不像是表白被拒绝了，反倒像是想亲她被拒绝了。”
祝萧然依旧笑着，看上去心情非常好，任谁来看了，都会觉得，确实不像是表白被拒绝了的样子：“算了算了，你们不会懂的。”
事实上，从某种方面来说，江沐确实不算拒绝了她。
对于祝萧然这个失而复得的多年好友，江沐有大片情感是空白的。
但从生理和心理上，江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依赖她的。
她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可让她拒绝祝萧然，她做不到。
于是她说：“你……你先出去，让我，你，反正我们都冷静一下！”
没被正面拒绝，祝萧然乐开了花，不要脸地凑上前去：“那你算半同意了吧？”
江沐脸颊通红，连忙推开她：“谁同意了，都说了冷静一下，你是笨蛋吗！”
“所以，人家这哪是答应你了。”许缘烟嚼着车厘子，嫌弃道，“都说让你冷静一下了，你先冷静冷静。”
“我都冷静了五年了。”祝萧然说。
许缘烟咂咂嘴，回过味来：“等等，你暗恋她暗恋了七年。我靠，这么算，你俩得小学就认识啊？！”
“你才反应过来啊。”林静嫌弃道，“等等。”
她俩突然想到什么，异口同声地说道：“江沐不会就是你送了十字架那个人吧？？？”
“这么大声干嘛。”祝萧然揉揉耳朵，官方盖章道，“是她。”
被甩三十次又怎样：【十字架的含义？】
被甩三十次又怎样：【爱与牺牲咯。】
被甩三十次又怎样：【还能表示一生只爱一个人的决心，背叛的人要下地狱。】
被甩三十次又怎样：【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沐沐姐。】
江沐没回复，她指尖不断摩挲这外套口袋里面的十字架项链。
她一直很奇怪，自己明明不记得是谁送的项链，却如此视若珍宝，
直到前段时间那个梦，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她忘记的祝萧然。
幸福请降临我的手心：【没事，就想问问。】
对面没再回复，估计是打游戏去了，
她改掉了祝萧然的备注，便扣下了手机，江沐的心脏还是‘咚咚咚’跳得很快，久久不能从‘祝萧然和她表白了’的心情中走出来，
这么一想，祝萧然身上的栀子花香似乎还萦绕在鼻间。
心跳得更快了，江沐咬咬唇，决定写一套理综冷静冷静。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
“喂，江沐。”是江女士的电话。
江沐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应该正是对方忙的时候，于是她问道：“怎么了妈。”
江女士也没和她废话，直入主题道：“你是不是又和素素吵架了。”
江沐闻言眸色沉了沉，说道：“没有。”
“你别狡辩了。”江女士冷冷道，“那不然你为什么从你舅舅家搬出来，为什么连元旦不回去。”
江沐没说话，江女士继续喋喋不休：“素素是个好孩子，而你从小到大就知道和她争……”
“妈。”江沐打断道，“你真的爱我吗。”
江女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不爱你。”
“可为什么你的手机屏保一直是江素小时候，为什么你的车钥匙的挂坠上是江素的照片，”江沐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将这些事讲出来时，会这么平静，“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肯听我说。”
江女士沉默不语，江沐反而笑了：“就因为我身上流窜着的血液，有一半来自你恨的男人吗。”
“我会过去的。”她说道，“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一阵忙音响起，远在国外的江女士突然恍惚，她记得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好像是很爱这个孩子的。离婚也匀走了她对孩子的爱吗。
江女士不是很明白了。
江沐在手机上叫了车，想了想还是点开和祝萧然的微信聊天框：【我回我舅舅家一趟。】
祝萧然回得很快：【怎么突然要回去，是不是江素说了什么？】
江沐站在枫树下：【没，是我舅舅找的我妈，让我回去。】
漂亮笨蛋：【抬头。】
此时刮起了风，鲜红的枫叶今年落得格外晚，但叶子也抓得不是很牢了，被风轻轻一吹，在江沐眼前转了几转，落在旁边的水塘，惊起阵阵涟漪。
祝萧然就站在她面前，递过手中的棒棒糖：“我是不是有说过，你装没事的样子，真的很假。”
江沐接过了祝萧然手中的糖，三两下撕开包装纸，含得腮帮子鼓鼓的：“我跟她吵了一架。”
祝萧然意外道：“是吗。”
在她的记忆里，江女士还是个挺温柔的女人。
“那你要回去吗。”祝萧然也剥开粒糖，扔到嘴里。
江沐点了点头：“要。”
“祝萧然，”她突然很严肃地叫起她名字，“关于我们的关系，我想好了。”
祝萧然认真而温柔地看着她：“嗯。”
“首先，我还没十八岁。”江沐也认真地看向她，“你不许笑！”
祝萧然装作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太可爱，这么可爱的人是她未来女朋友。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江沐想了想，小声补充道，“但是……但是你别伤心，等我成年了有能力了，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的……”
“沐沐。”祝萧然轻生问道，“怎么这么轻易就接受自己被女生喜欢了。”
“因为……”是你啊。
江沐差点下意识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刹住车，她强行板着脸：“不告诉你，”
网约车司机的电话这时候响起：“喂您好，我已经到了。”
江沐连忙冲祝萧然挥挥手，后者也挥挥：“明天见。”
女朋友。
她悄悄在心里喊到。
给我们沐沐一点时间[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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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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