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请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都是驸马勾引奴婢的!”
女子跪在床边咣咣磕头,额角鲜红一片,站着的妇人却始终不言不语,余光都未曾给她一个。
她仓皇抬头,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面露绝望,目光转向床榻之上的宣叙,一片楚楚之色,“驸马,若娘可是对你一片真心,您可千万要救救若娘啊!”
宣叙斜倚在榻上,眼中蕴了些许朦胧的水花,像是还没缓过来神。
他勉力从床上撑起来,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内心充满疑惑。
这是怎么一回事?
跪在地上的女子是杜若娘——他的“出轨对象”。再过不到一分钟,会进来一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天乐公主姜沉夏。
这是他穿越后第二次经历这个被捉奸在床的场面了。
是的,他已经死过两次了。
宣叙是个孤儿,亲人一个没有,仇人倒是一箩筐。大仇得报后,他只觉生无可恋,从楼顶一跃而下。谁知,眼睛一闭一睁就穿书了。
原书是点家大男主宫廷权谋文,宣叙穿越的这具身体在书里只是个犄角旮旯的背景板,连名字都没提过。接收原主记忆后,宣叙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人是男主胞妹——天乐公主姜沉夏的早逝的驸马。
早知和他同名同姓,他一定全文背诵。
刚穿过来他想着,看看情况再做打算。谁知他那美丽的妻子进来没多久,便遣出众人,微笑着手起刀落,“还是死去的驸马更招人喜欢......”
死亡,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陷入永恒的沉眠,就像鱼儿重回大海,社恐逃离人群。一个字,爽!
宣叙美美引颈受戮,结果,二周目了。
从安宁的美梦中惊醒,宣叙眉毛耷拉下来,唇抿成一条直线,怨气几乎凝固成实质。
非酋就是:想抽卡次次保底,想寻死却连续抽中再来一次。
果然,这个世界不适合他。
刀剑刺进脖颈的余韵还响彻在神经上,该死的姜沉夏,她手法不好还插了两刀!
宣叙叹了口气,苦恼地想,怎么刚穿越就要复仇?
天亮了,该找人索命了。
愤怒痛苦,垂死挣扎,亘古不变的戏码。
宣叙问:“怎么哭成这样?”
杜若娘正啜泣,听见驸马问话便抬起头,只见他垂眸,目光似是蕴了公主府的春水。可细细看去,内里无一丝温情,全是冷意。
门外,正欲推门的手被人制住,悄然放下。
“方才嬷嬷忽地冲了进来,将若娘从床榻强拖于地,还打了我…..”杜若娘爬过去,拽住宣叙的衣角,额头血迹斑斑,神色凄楚动人,“叙郎......公主知晓了你我的事,恐怕这便是你我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嚯,这演技。
他被杀倒地时,听见杜若娘欢喜道:“恭贺公主终除心腹之患,若娘死而无憾。”
仿佛换了个魂似的。
大家确实是最后一次见,就是死的人似乎有些不对。
宣叙不动声色地拽出袖子,道:“不用怕,公主貌若无盐,不及你一半貌美,我怎么会弃你于不顾?”
跪坐垂泪的杜若娘脸僵了僵,悄然瞄了一眼外间的方向,“公主有如仙露明珠,奴婢蒲柳之姿,不敢和公主相比,只求驸马怜惜……”
宣叙却道:“这是我的妻子,谁会比我更了解她?要我说,姜沉夏看着光鲜华丽,实际上蠢笨如猪,一团草包。”
周围一片寂静,站在一旁的于嬷嬷冷声道:“驸马,慎言。”
床下的杜若娘仓皇垂头,不知作何反应。
唯有外间,细细听来,竟无一丝声息。如果不是宣叙早就经历了一遭,恐怕还真的以为那位公主此时不在门外。
刀刃插入他的脖颈之时,姜沉夏也沉静得宛若一株水莲。许是第一次杀人,她执刀的手一开始还有些抖,很快便持稳了,尾音带着她甜蜜音色特有的婉转,仿佛没什么能让她破功。
宣叙念头一转,眉头舒展,左侧脸颊笑出一枚酒窝。
旁人不知,他可是手握剧情。这位公主看似八风不动,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兄控!
他说:“毕竟一母同胞,二皇子也同她一般愚钝。女皇陛下只有他一位亲子,如若不是蠢,怎么会至今还不是太子?”
见门外的姜沉夏还能忍,他拔高了声音:“虽然从前这天下是姜家的,我看早晚有一天要姓林!”
唰得一声,门开了。
穿着绿色薄衫的女子定定地瞧他,面容像浸了薄冰,一步步走来,站定。
拿起鞭子就是一抡。
软鞭像是游动的蛇逶迤而来,抡起的风刮的脸生疼。
宣叙腰一弯,再顺势朝旁边一滚,躲过了长鞭两次交错的攻击。
见此情景,于嬷嬷朝着门外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一把按住杜若娘,杜若娘一边长吁一口气,一边装模作样呜呜咽咽地被拖了出去。
众人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室内瞬间空荡。
姜沉夏垂下鞭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宣叙,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宣叙瞧去,只见她眉目清丽,面颊宛若初雪,软软的白,只眼瞳中燃动着烈火,将朝霞烧至脖颈,映出了几分少女的明丽。
原书中,女皇执政后期有两只疯狗。
一位是兰思辰,他拥立女皇的侄子齐王,凭着容色爬上君主的床,抽签决定今日该诬陷哪位官员。
一位便是这位天乐公主,她将敌对官员的名字写在石碑上,这边兰思辰抽了个签,那边姜沉夏便扔个石子,投中谁便是谁。
人人皆道她生了一副温软的面容,却长了颗蛇蝎心肠,祸乱朝纲,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见她生气,宣叙瞬间神清气爽,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可光生气,不够,还要她低头。
于是他悠哉道:“我听到了你和二皇子密谋。”
姜沉夏闻言一愣,折起鞭子,一下下拍打着手心。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宣叙,唇角一牵,扯出了一抹笑。
明灭的烛火与暗夜交织,影影绰绰的光在脸上晕成了焦糖色,她的笑容也泛着甜蜜的色泽,眼神专注地看你时,总会予人一种被怜爱的错觉。
即便回档过,见过这唬人的笑容,宣叙仍是不免被晃了眼。
姜沉夏放下鞭子,半坐在床边,是个正正好好稍显亲近,实则不近的距离。
她手指轻轻勾了勾宣叙的衣袖,话尾略微拉长:“驸马,方才你说喜欢别人,我心里十分吃醋。”
“你我夫妻之间怎容得下外人。即便是皇兄,也只是兄,夫君才是天。”
“妾身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哪件事是同皇兄商量,却没先禀报夫君的。”她放轻声音,“夫君能不能指点人家一下?”
宣叙嗤笑一声,说:“我不信。”
姜沉夏微微皱眉,问:“夫君有什么顾虑,请讲。”
“黄鼠狼问鸡,崽崽你为何不肯出家门?”宣叙嘲弄道,“不信就是不信,你自己反思下。”
黄鼠狼她倒是懂了。崽崽......是什么?姜沉夏满头雾水。
不过她向来瞧不上宣叙,虽说成婚,二人连陌生人都不如。忽然示好功利性太强,不信也合理。须得慢慢来,套套话,看看虚实。
他一个自然好处理,可若还有别人......
姜沉夏定定看他,轻声问:“你是怪我冷落你么?”
她缓缓凑近,手指勾起宣叙的下巴,笑意仿若勾枝的藤蔓燃了火,将空气染得蒸腾,“夫君如此美貌,沉夏想看......却不敢看。”
宣叙本是朝后挪了挪,忽然想到姜沉夏用于杀人的匕首必是藏在身上的,此时正是个探查好机会。
于是他瞧着姜沉夏一笑,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一带,懒散道,“这么想看,那就靠近点看。”
姜沉夏猝不及防地跌在床榻上,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眼眸。
他穿了一身银竹纹的青袍,衣领微敞,露出薄薄的月牙般的锁骨,锁骨暗处的阴影令人浮想联翩。鼻梁高挺,乌发红唇,本是苍白的面容被光影晕染,仿若玉器雕砌而成。但黑眸寂寂,虽含笑却无情。
姜沉夏怔了怔,心道:虽然愚蠢,但实在美丽。
她眸光一转,就着宣叙的手顺势躺下,头枕在胳膊上,抬眼笑道:“反正人是我的,什么时候看不行?”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姜沉夏缓缓道,“是不是有人挑拨我们的关系,否则夫君怎么会无故说我同皇兄密谋呢?”
宣叙讶然道:“你我的关系还需旁人挑拨?”
“怎么不需要?”姜沉夏深情款款,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一直都心悦于你。”
“是吗?”宣叙一笑,抬手摘下姜沉夏的发簪,流水的青丝从指尖流泻,淌过他的手臂,仿若上好的绸缎。
他瞧着这普通制式、绝非刀刃的发簪,眸光扫过姜沉夏的衣袖、腰侧,一无所获,微不可查地皱了眉。
还是得把控时机,逼她主动出手。
“我听闻,恩爱夫妻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以你的才华......这些我都不指望了。”宣叙露出嫌弃的表情,“既然喜欢我,那按按头、揉揉肩这种小事,殿下不会拒绝吧?”
姜沉夏:“......”
她摩挲一下衣袖,摸到一只沉甸甸的匕首,心绪刹那平稳。
她起身揽住宣叙,素白的手指插进黑发,缓缓按着。
她身上的香气拂过鼻端,手指轻柔,让人昏昏欲睡。
“夫君的发量还真是好......”姜沉夏道,“如今夫君可愿意说了?夫君听到了什么?”
当然是什么都没听见,我随口扯的咯。
宣叙闭眼思索,片刻道:“周国。”
原著男主从很早的时候就发现齐王同周国勾连,攒了多年证据原想予其重击,却被女皇轻轻揭过,便和姜沉夏叹息:“你我布局多年,却只是这样的结果。也许母皇早有决定,最终我的结局也会和大哥一样......”
这件事埋线很早,此时的姜沉夏应该也知道些许内情。
缠着手指的头发垂落,宣叙身后的姜沉夏敛了笑,眸色冰冷:“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宣叙睁开眼,似真似假道,“殿下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我与大哥讨论此事时,周围分明一个人也无。”姜沉夏问,“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不重要。”宣叙回道,“你该想的是如何哄我高兴,否则我就把这件事传的到处都是。”
“好啊,明天就哄。”姜沉夏的手指轻轻遮住宣叙的眼帘,声音好似坚冰,“夫君的葬礼上,我一定努力哭得动听些。”
话音未落,泛着银光的匕首猛地朝着宣叙刺过去,凛锐的刀锋刹那便要穿透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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