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李淮钧站在我面前，时隔多年，我终于再一次看清他的脸。
你想要我说什么啊？想听我说什么？说那时候我有多难过？说这些年过得很差？说好久不见？
我盯着他清亮的眼睛，余光瞄向他的嘴唇。
夏天傍晚的暖风一阵阵扑在脸上，吹得我脑袋有点发晕。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应该在这里吧……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想起我来？是偶遇吗？还是特意来找我。
靠，我又自作多情了吧。
我低头叼了根烟，还没点燃就看见他眉头紧皱。
“学会抽烟了啊。”他眯起眼睛，“长本事了。”
“滚，有屁快放。我等会儿还要上班。”我不耐烦地摁下打火机，避开他的脸吐出一团烟雾。
“你几点下班？”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晚上一起吃个饭？”
“加班，没点儿。”最近天天加班，说到这个就烦，“我没吃晚饭的习惯，有什么事直接在这儿说，没事我回公司了，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态度很不爽。
“加班，还不吃晚饭。”他叹气，“身体受得了么？”
我吃宵夜啊。
我极力忍住笑意，一不小心呛了口烟，捂着胸口咳得很狼狈。
他一只手轻轻帮我顺着后背，一手迅速掐掉我的烟。
“好点没？”
“……”怎么会如此丢人……
“回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下班陪我吃点东西。”
提交完最新数据，我仰头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夜特别黑，就显得月亮格外的明亮。
十一点了，李淮钧还在楼下等着吗？
我打开手机想给他发条消息，却想起来我们早就没有联系方式了。
这样的人还要装出一副同学情深的样子坐在一起吃饭，好笑。
我打着哈欠走出大厦，停在正门口的车对着我滴了一声。
傻逼吧，又不是我打的车，滴个屁啊堵着人家大门，什么素质。
我骂骂咧咧地往地铁方向走，那辆车跟上来，落下车窗。
李淮钧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系好安全带，我一边回工作消息一边问他吃什么。
“我预约的餐厅打烊了，刚才看了家还在营业的广东菜，我们去尝尝。”他稍稍偏过头看向我，“饿不饿？从这儿过去得20分钟，后座有吃的，先垫垫。”
我摇头。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看着CBD的夜景，读书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工作，更不敢想跟李淮钧还能有联系。
我其实想过，我们会在这个城市偶遇。有时候去高中一起去过的商场逛街，我就不由自主地幻想，会不会他突然从扶梯下来，会不会在奶茶店排队……
有段时间我对他的想念已经变成执念，着了魔似的用过去的碎片在网上搜索有关他的消息。
结果真的找到他。
他在他们公司推文的封面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怎么变，只是笑得很有距离感，眼神里充满野心和自信。
而现在，深夜的CBD，我跟他近在咫尺，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这么累？”
温柔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我睁开眼，他离我只有两三寸的距离，我下意识地往车门边缩了缩，“到了吗？”
“下车。”
点了几道招牌菜，我对着菜单叹气。
“不喜欢么。”
“啊。”我抬头，发现他在看我，“没，这家菜看着挺好吃的。”
“那怎么叹气，不会陪我吃饭对你来说也算是加班吧。”
“知道就好，吃快点。”
他点头，捧着热茶小口地喝着，时不时揉一下肚子。
这个点儿饭店人不多，上菜还算快。我啃了只乳鸽，吃了半条鲈鱼，其他菜随便夹了两筷子就差不多饱了。
放下筷子才发觉他好像一直捧着杯子慢慢悠悠地喝热茶，面前的餐具都还是新的。
“不是陪你吃饭吗？你怎么不吃啊？”
他微怔，声音有点虚弱：“胃不太舒服。”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多喝热水？他已经喝了好几杯了吧……还是很难受吗？
“你记不记得高中我胃疼的时候……”
“不记得。”我打断他。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不想记得。”
我也不想记得……
我有时候都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陷在回忆里魔怔了。
每次想起有关他的片段时都觉得珍贵，回想完那些事又觉得痛苦，恨不得从来没发生过。
到后来根本弄不清我脑子里的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还是只是做过的梦。
“吃饱了么？送你回家。”他淡淡地看着我。
“不用。”我回避他的视线。
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微信，新的朋友，输入他的号码。
他的头像是笔触洒脱的自画像，名字也一直没变过，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的个人资料看了又看，最后退出页面。
今天也一样。
只是想看看。
我闭上眼复盘今天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不是在做梦，真的见到他了啊。
是因为狐狸之窗吗？
我伸出手指在眼前比划。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一个非常眼熟的陌生号码。
［加一下微信？］
怎么这么巧，我心里隐隐发毛。
我看到好友申请列表最上方的头像，那个我在深夜偷看过无数次的头像，现在主动出现在这里。
你说加就加？
什么都你说了算？
我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利落地退出、锁屏。
过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点进去看了看他的头像，然后切到社媒刷电子垃圾麻痹自己。
手头跟进的项目落地，部门终于回到早十晚六的工作时间，同事赵凯文约我下班一起吃饭。
我们俩从午休回来就开始摸鱼，下午三点多下楼抽烟，顺道儿溜达着买了杯咖啡。这种事我们常干，但今天总觉得有点不安，像被人盯着，浑身不舒服。
“你能不能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们只是下来买杯咖啡，被撞见了也无所谓。”赵凯文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根烟。
“我知道，可是就是……”我叼着烟咬开爆珠，“你不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吗？”
“你说那辆baby blue？”赵凯文用眼神示意我。
我瞄了一眼。
靠！对！果然！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李淮钧放下车窗和我对视。
我尽量不动嘴唇，含糊不清地跟赵凯文说：“你凑近点儿帮我点烟。”
赵凯文挑眉，趴到我耳边问：“前男友？”
“别污蔑我啊，我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也有一腿。”赵凯文忍不住笑起来。
“有零腿，就是同学，在一个班呆了连半年都没他就转学了。”
“我靠，你们是不是不对付，让我在这儿当小弟给你立威呢，你也太幼稚了吧，弱智，郑润之，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弱智。”
我朝他膝盖窝轻轻撞了一下，“滚。”
“你们俩肯定有什么。”赵凯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有屁，你吃么？”
“接。”赵凯文弯腰，双手摊开举过头顶。
在公司附近新开的湖畔餐厅吃过晚饭，赵凯文约我去酒吧小酌，我打了个哈欠拒绝他，早早回家瘫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乐，聚精会神地捧着switch打游戏。
一直玩到困得不行，准备回卧室睡觉，顺手拿起手机，看到满屏幕的消息通知。
【Kelvin】：［图片］
【Kelvin】：baby blue！
【Kelvin】：看起来是一个人在喝闷酒哎。
【Kelvin】：［图片］
【Kelvin】：有人找他搭讪！
【Kelvin】：被无情拒绝了。
【Kelvin】：［图片］
【Kelvin】：看过来了！
【Kelvin】：他有话跟你说（撇嘴.jpg）
【Kelvin】：［语音6s］
靠，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点开语音转文字。
“不加我微信，找人偷拍我，有意思么。”
谁特么找人偷拍你……赵凯文自发行为与我无关。
我捧着手机来来回回翻看他发来的那几张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最后点开语音听他的声音。
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Kelvin】：baby blue好像不太舒服，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不舒服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灌他喝酒。
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又听了一遍那条语音。
他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
我把车停在路边，给赵凯文打电话。
不接。
靠。
我闷头往酒吧走，所幸这是家小清吧，进去一眼就看见吞云吐雾的赵凯文，李淮钧就静静抱着手臂在他旁边坐着。
我打了个哈欠，问赵凯文：“他怎么了？”
赵凯文刚要开口，我就打断他：“你怎么这么热心啊？”
我还要再开口挤兑两句，赵凯文立马往我嘴里塞了根烟，堵住我的嘴。
一直沉默的李淮钧伸手从我嘴边夺走香烟。
“你特么……”我看着他自然地含住烟，一股潮热攀上耳尖。
他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团烟雾，“胃疼，动不了，送我回家。”
“凭什么？”
“凭你来了啊。”他在烟雾后边勾勾嘴角。
赵凯文还要跟他朋友在酒吧再坐一会儿，目送我僵硬的和李淮钧走出去。
“你不能打车走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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