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宁太妃问了不少黛玉生平,性情,闲聊半晌,才悠悠离去。
黛玉的心沉了下去。
宝玉也一言不发。
二人并肩在大观园的道上往回去,心中都有话说,只是话不投机半句都多。
“回去罢。”黛玉将手扶上紫鹃,款款离开。
“……”宝玉在身后,手伸长,林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
“东土大唐来的和尚住在哪里你知道吗?在园子里吗?”黛玉问道。
紫鹃想了想:“圣僧是贵客,咱们这重佛,我想他们大概在大观楼的客厢。”
“你先回去吧,我想逛逛。”黛玉道。随后便丢下紫鹃,转身去了。
贾母很是开心。
顺宁太妃的来意很明显。
北静王年未弱冠,至今未娶。听宝玉说他性情谦和,形容秀美,是城中待嫁女儿们的梦中情人。而黛玉父母双亡,寄居在祖母家,纵是曾经高门深户,而今也不过是孤女。
若能将黛玉配与北静王,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黛玉身如浮萍,心事重重的在院中走。
从前她身在园中,不知外面世界大小,只当自己是一朵风中摇曳的花儿,生在园子里,也将死在园子里。
而今她窥得世界一角,知道世界广大无边无际。那么再留下,便是心理折磨了。
不知不觉的,黛玉又走到了沁芳亭。
她心念一动,又到了藏经阁。
藏经阁内古琴还在,上面有新擦拭的痕迹。
黛玉手指轻拂,只觉琴音苦涩,有千般愁绪难以言明。
……
一曲湘妃怨,声声肝肠断。
“世上本无事,偏要自苦之。林姑娘,琴本是陶冶心绪以自娱的物件,到了姑娘手上,反倒是加重伤心的坏东西了。”孙悟空撑手靠在二楼栏杆上,摇摇头。
“孙大圣本领通天,上至碧落,下穷黄泉,哪去不得,我一介小女子,终生落在此,也变不得一棵树。大圣又怎么能明白。”黛玉斜睨他一眼,幽幽叹道。
“姑娘的心事,不说我也知道。顺宁太妃此来有蹊跷,可不是姑娘眼看的这些。”孙悟空晃晃腿,很是自由自在。
“大圣何意?”黛玉疑道。
“你我前脚去虎妖洞府伤了它,后脚太妃就来相见你。姑娘今年多大?芳龄不过十二三,便是女子早嫁,也不必急于现在。俺老孙猜测,定是有妖人藏身北静王府,煽动得太妃来见姑娘。”孙悟空道。
“大圣意思,有妖人想骗我嫁去北静王府,再伺机下手?”林黛玉微微皱眉,看向孙悟空,“你可有办法?”
“有有有,姑娘不必忧心,俺老孙去一趟北静王府就是。”孙悟空从二层跳下,如秋叶落地,无声无息。
林黛玉起身向前一步,目光灼灼盯着孙悟空:“大圣带我一起去吧。”
孙悟空被她看的后退一步,不自然的左顾右盼。
“妖人能炼出缚神锁,修为一定不俗,我…俺老孙…嗐!俺老孙神通广大,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玉帝都拿我没办法,区区妖人又能如何。姑娘若想,我便带你去就是。”
“好,一言为定。”黛玉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打眼看去,竟像是万千星辰都在其中。
孙悟空收回目光。
“那…姑娘先回去准备,明天一早,我制了泥巴人去潇湘馆,便带你走。”
悟空消失在虚空。
他说出那句带你走时,黛玉心生向往。
说不定…
假如…
悄悄幻想一下,跟着他离开这金丝笼样的园子,去看山川大海,去看天地浩大。该多是一件美事。
只是…
没有只是,先看眼前。
林黛玉掩嘴偷笑。
……
“姑娘怎么了?一直笑不停?”紫鹃怪道。
“你这丫头尽胡说,我在看窗外那只红嘴鸟,扑腾扑腾差点闪了翅膀,像园子里那只大秋鹤,哈,哈哈…”黛玉又笑起来。
“什么事情这样开心,莫不是得了桩好姻缘,乐的?”
宝钗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宝姐姐,你怎么来了。”林黛玉起身迎出,握住宝钗的手,甜甜的笑。
“刚刚啊,我去怡红院,进里面空无一人,正觉怪异呢,就见到一个人从外面抹着眼泪进来,跟他说话也不理,跟他挥手也不回,奇怪的紧呢。”
“后来,听麝月说了才知道,今儿顺宁太妃见了你俩,拉着你问个不停呢。”
宝钗团扇遮面,微微笑。
“姐姐别拿我寻开心了,北静王府何等身家,哪里瞧得上我这草木之人。”黛玉拿起块糕点,掰下一小块,扔给窗外的红嘴相思鸟。
“还是颦儿的潇湘馆雅,引的来这样精致好看的雀儿。你要是喜欢,不如遣人捉了来,养在走廊,日日都能见着。”薛宝钗托腮跟着看窗外。
“再好的鸟儿,关在笼里,哪怕这笼上珠宝万斛,黄金铸底,也是笼子,比不得外面的鹰啊雀啊自由自在。”黛玉淡淡道。
“……”薛宝钗挑眉看她。
……
次日寅时三刻,黛玉睡的真香。
“林姑娘,林姑娘。”悟空唤道。
“……”林黛玉睁开双眼,孙悟空在床前纱外,影影绰绰。
“紫鹃呢?”黛玉担心道。
“姑娘安心,睡的正好呢。”孙悟空笑道。
黛玉起身,快速穿上衣服,跟在悟空身后,他手一挥,泥巴人已在床上了。
“姑娘这样子不合适。”悟空上下打量黛玉,嘻嘻一笑,挥手将她变成兔子。
兔子黛玉跳来跳去,心有不甘:“大圣大圣,变个别的什么不好吗?一定要兔子吗?”
“姑娘可别讲话,你现在已是兔子啦。”孙悟空笑呵呵的将兔子抱在怀里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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